第二天上午去排队交了公粮,下午按照当初分家时定好的,给廖春华交了那份。
按计划,骆常胜本是打算趁着回来苦口婆心劝一番,想让老二收回那天的话,还按以前定好的方式晚上管老娘一顿饭,让老娘能轻省些。
可经历了昨晚,这种动嘴就能赚个好人的美事,他想都不敢想了。
老二是真舍得下脸啊,有肉,就是不给吃。
交完粮食,两口子去公社赶车回县城。
刘美青才心有余悸地说:“他爹,以后可不能拿岗位开玩笑啊,差点让你吓死。”
“你懂啥!”骆常胜没好气地呵斥一句,又道,“老二说要去津店发展,到底去干啥也没弄明白,倒腾菜真能挣钱吗?”
刘美青撇撇嘴:“挣啥钱?真那么挣钱不都跑城里卖菜了?好像别人不如他精似的。你看着吧,待不了多久就灰溜溜的回来,到时候咱看谁脸上难看。”
骆常胜点点头,心里对此充满了期盼:“这倒是,老二不是那块材料。还不如来县城,有啥事我还能托着他……”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能盯着点,跑津店去?离他那么远,是防着他吗?
刘美青却当了真:“你可不兴给他这么说啊,他要是真来了怎么办?”
骆常胜扫了眼这个败家蠢娘们,懒得跟她多说,只说了句:“以后管好你那张破嘴,都是你这把嘴坏的事。”
刘美青悻悻的没再开口,她紧倒着步子,心里开始惦记起那俩宝贝儿子,这两天让他们在矿上食堂吃,可别光干吃不知道喝碗稀饭,再上了火……
交完公粮,骆常庆一家也准备收拾东西搬到津店住了。
文霞寻空收拾着家里的衣服,打了好几个包袱,连同被褥啥的,留了回来住时用的,其他都让骆常庆带了过去。
最后就一人留了两三身当前的换洗衣物。
夏□□服薄,走的时候挽个小包袱就带过去了。
家里没家电,欠着饥荒,倒不出空余的钱来买,现在还了一部分,骆常庆用这两天赚的钱买了台电扇,安在了新家里,过去就能用。
文霞这两天顿顿弄咸鸡蛋:“吃出来,咱不用往那边拿了。”
骆常庆默默磕鸡蛋,心说要不是怕吓着你们,家都能挖走。
骆听雨面无表情的往嘴里塞蛋黄,感叹:快长大吧,奶娃行动太不便宜了,要不也不用难为老父亲一趟趟的倒。
这大夏天的!
走之前一家人去了趟兰沟村,跟文家老两口说了声,叫了在本村的文兰一家过来吃了顿饭。
之前文霞跟她娘提过,邢爱燕很支持:“该去奔一奔,出去长长见识也好。”
倒是骆听雨还惦记着李大志下水沟的事,拉着二姨的手殷切地叮嘱:“千万别让我大志表哥下水沟啊,那里头的吊死鬼可厉害可厉害了。他暑假在家要是太闲,就让我大海表哥和大壮表哥多教他些知识,让他多做两道数学题,给他补补课。”
文兰摸着外甥女的小脑袋点头赞叹:“这主意好!”
李大志气得直哼哼:“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骆听雨有状当场告:“二姨你看,他还是没死心吧?”
对上亲娘阴恻恻的目光,李大志嗷儿一声转身就跑。
小表妹这种生物,真是太不可爱了!
走之前骆常庆去了趟老宅,再嫌弃也得跟老娘吱一声。
虽然已经知道了他要带着老婆孩子去津店,可真要走时,廖春华开始觉得心里梗的难受了,擤了把鼻涕抽噎两声,给小儿子施压:“这家里就光剩我自己了?我就是死这家里也没人知道啊。”
“哪能啊娘?你且活呢!”骆常庆半点都不担心,他老娘命硬着呢,笑着给她支招,“你要是闷了就去小李庄找你闺女拉呱,心气不顺就去县城找你贴心的大儿子聊聊天。以前我大嫂管钱时一分不给你花还从你身上抠搜,现在我大哥捏着工资,他怎么不得偷摸给你两个?你不就能吃香喝辣的,赶集时还能扯身新衣裳穿了?多自在!”
/>说完又问:“上回我给你那十块没让我嫂子抠去吧?”
“没,她敢!”廖春华忙捏紧钱袋子,又对老大的孝顺充满了希望。
是啊,以后都是老大管钱了,以老大的孝顺,肯定少不了她的。
骆常庆除了来知会一声,也准备给老娘找点事干,要不她再瞎折腾。
“自留地的菜啊,临时你收着……”骆常庆挠挠头,“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要是实在吃不了,挑着新鲜的摘了,一斤半一捆,拔棵草捆好,去公社卖,一捆要三毛钱,两毛五也行,比别人卖的便宜点,赚个块儿八毛你也能割斤肉吃。”
廖春华不信这个,拿眼瞪他:“家家户户都种菜谁买啊?”
“那村里大集上卖菜的也没见人家赔死啊,不有的是没自留地的,我姐不就是?”骆常庆笑,“都说了比别人卖的便宜些。我给你定的价低,你又没成本,赚一分不也是你的啊?吃不完烂地里不是一分也换不回来?你想想,你往常得送出去多少钱?那菜我拿到城里能卖三毛一斤,有的卖三毛五。你往小李庄送菜,你闺女女婿有给你塞钱的吗?尤其是县城那边,省下来的钱都给刘家盖房子了,那钱要是落你口袋里,你不说翻翻房子,能买块收音机听吧?能买台电扇吧?我见外头人家那电风扇可好用了,不用自己动手,啪嗒一按开关,小风吹的凉飕飕的……”
廖春华一听,仿佛感受到了大夏天里那凉飕飕的风。
马上压下心底打算等小儿子一走她就起飞再当良母的念头,开始琢磨这事。
“娘,你说你会用秤,认的钱,收钱找零不在话下,比村里其他老太太强吧?有这本事不出去卖菜可惜了。”
廖春华微微挺了挺脊梁骨,脸上顿时有了信念。
骆常庆给他老娘鼓完劲,站起来离开,心里也叹了口气。
他是想把自留地包出去,可老娘再吃棵菜就得在村里到处寻摸,总不能真让人看了笑话。
只要不往外送,别的随她折腾,忙起来也省的整天瞎琢磨事。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四口把屋门全都上了锁,大门也咔嚓锁好,奔赴公社,坐着汽车晃晃悠悠去了津店。
再次踏进这个院门就不一样了,这里是他们的第二个家啊,他们搬家了!
秋收前可能会偶尔回去住几天,去地里锄草、打药水啥的,等把那茬玉米收了,把地包出去,也就能彻底安稳下来。
“九九,先进去看看有没有变化!”
骆常庆把车停下,给人付了三轮车的钱,把大门开开,笑道。
骆听雨哒哒哒冲了进去:“哇,院子好干净啊!”
鸡窝拆了,边角的杂物清理出来,整个院子看起来整洁不少。
猪圈里头也清扫了一遍,加了个蹲坑。
屋里之前那些家具都让张家抬了出去,换了套半新不旧的八仙桌椅,一张枣红色七八成新的大衣柜,镜子擦的锃亮。
旁边空地上还有两把藤椅,一张小圆桌,窗户旁边还安着一张梳妆台。
都擦的干干净净。
就是打的床还没弄好,骆常庆把屋里的泥砖加固了一下,中间又固定了几根木头,临时先这么睡着。
暖瓶、脸盆、大铝盆、小镜子等等,也全都到位。
地上还立着一台落地扇,骆听雨过去吧嗒按下开关,风扇呼呼的转了起来,她仰着小脸眯着眼惬意的吹风。
“妈妈快来看,大风扇——”骆听雨转头喊抱着骆言进来的文霞,声音被风扇吹的嗡嗡响,含着开心笑意。
“来了来了。”文霞笑着进来,扫一圈,很满意。
她看到了那张梳妆台,忍不住转头看了眼正在院子里洗脸的丈夫。
视线再一转,文霞看到了墙上的相框,里头是一家人前几天去拍的照片,抱着儿子走过去看。
而骆听雨在吹着风扇惬意的眯眼笑时,小脑袋一转,她看到一件了不起的东西,顿时僵住。
——窗户底下怎么立着一块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