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2 / 2)

巧雀又惊又喜,忙问:“那我的月钱也涨吗?跟青燕姐姐一样?”

殷莳还忘了这一茬,想了想说:“回头我跟孙妈妈再确认一下。既然干大丫头的活,就该拿大丫头的钱。”

山上这一年,巧雀是能够感受到自家姑娘的变化的。

四姑娘从前很多事都是听姨娘和青燕的,在山上这一年却都是自己拿主意。大和尚们却都赞她聪慧。

巧雀本来比殷莳年纪大,以前都是她哄殷莳。现在却觉得“姑娘长大了,有主见了”,变成了她听殷莳的。

她本就是奴婢,又不像青燕年纪大些还粗粗识几个字,再加上殷莳这一年有意的调/教、暗示、引导,竟很习惯了听殷莳的话。

殷莳说:“钥匙你都收好,以后都归你管。”

又叫她把长辈赏赐的东西清点一下收起来。

巧雀看着这些衣裳料子,高兴起来:“天暖了,正赶得上给姑娘做几身新衣。”

出孝了,原就该穿得新鲜些。

殷莳笑道:“你以后就是大丫头,这些你操心吧。”

巧雀大受鼓舞,抱着衣料去整理了。

云鹃加入了干活的队伍,殷莳也没闲着。青燕走了,她现在身边就三个人,除了李婆子,其他两个其实都是小孩。

只有她才是真正的成年人。

她也挽了袖子。

李婆子洒扫庭院,巧雀收拾被服衣裳钱箱,云鹃擦桌抹案,殷莳自己拾掇一些贴身的细碎物品。

偶一抬头,轩窗外春意正浓,枝头翠绿低垂,阳光满院。

殷莳停下,目光穿过窗子打量这院子。

缓冲了一年,已经冷静平和,不复一年前的紧张不安,又没了青燕的压制掣肘,终于有了一种“我是这里的主人”、“这个院子以后是我的了”的真实感。

殷莳微微笑,又轻叹。

以后在这里,好好生活吧。

下午姐妹们叽叽喳喳地来了。

殷三老爷有三个儿子五个女儿。殷莳在五个女儿里排行老四。

时人通常按翻年就算长一岁,这么算今年大娘十二岁,二娘十岁,三娘和殷莳同岁都是九岁,五娘才六岁,还是小豆丁。

三娘扯着殷莳的衣袖说:“你早几日回来就能赶上我生辰了,真是的。”

三夫人自己没有亲生的女儿,女儿们都是妾室所出。三娘是三月里生日,殷莳是五月里生日。三娘刚刚过完生日殷莳便回来了,刚好错过。

姐妹们又告诉她:“大哥跟着姑姑去京城了。”

一直给她送东西的婆子是个粗使干苦力的,也不清楚府里面的事。祖母、嫡母也没一个觉得这事需要通知一下这个小庶女的。也可能是因为去年就走了,今年见到殷莳已经不觉得这是该说的“新消息”了。

这事要不是姐妹们告诉她,殷莳根本就不知道。

对,就是这么边缘的人。

殷莳问:“去京城干嘛?”

“去沈家跟着读书。”

“大房的四哥也去了。”

“还有二房的二哥。”

姐妹们七嘴八舌,正是爱说话的年纪,平时见不着父亲,在嫡母那里也没那么自在,倒是她们几个自己在一起还挺放松的。

都是可爱漂亮的小女孩,争着告诉她她不在这一年府里发生的事,殷莳心都化了,扭头喊云鹃:“看看柜子里有什么吃的,都拿来。”

大娘笑她:“一年不见,居然变大方了。”

二娘也笑:“以前衣料首饰你不抠索,要你口吃的就难。”

咦,记忆唤醒,原来原身竟然是个爱吃护食的吃货,真好,可以本色演出了。

殷莳眉眼笑得弯弯:“刚回来,想你们,就大方点。”

少女们咯咯地笑。

又跟她说:“父亲新纳的周姨娘现在有身子了,不知道这次是弟弟还是妹妹。”

殷莳生出一种强烈的“时间在往前走”的感觉。

大概没人在意死去的燕姨娘了,毕竟连她自己亲生的孩子都随她去了,殷莳也只是个冒名顶替的。

她的丈夫殷三老爷自然会有新的妾,新的孩子。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

干果点心端上来,大家也不同殷莳客气,边吃边聊。

大娘带着期盼说:“沈家是书香世家,在他们家读书可比家里强多了。哥哥们要是能考中秀才就好了。”

三娘却说:“大哥二哥读书都没有长房的人好,怕是难。”

二娘“呸”道:“你说点好的。”

女孩子们年纪都不大,却都明白兄弟们如果有功名,自己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殷莳下意识地问:“那么多人去人家家,合适吗?”

在她原来的时空里,但凡亲戚旅游要在你家住两天,那都是没有边界感,放到网上要被口诛笔伐的了。

结果大娘却理所当然地说:“姻亲之家,有什么不合适的。”

殷莳才反应过来这个时空不一样。

这里“家族”的概念远大于“家”,亲戚们寄居、借读甚至上门打秋风都是非常正常的事。

殷家有钱,虽然好几个孩子过去住,也肯定不会花沈家的钱,都是花自己的钱,不过就是过去蹭个教育资源。

但这就是结姻亲的作用。“婚姻”这个东西,在这个时空里被定义为“结两姓之好”。沈家娶殷家的四女儿,可不是为着沈夫人本身,而是为着当年的恩情愿意和殷家做姻亲,愿意给殷家共享自家的一些资源。

殷莳看着容貌出色的小女孩们,想到包括她在内,她们所有人未来的婚姻都不能被自己掌握,轻轻地叹了口气。

殷三老爷傍晚回到家中,还记得妻子昨天说过今天会派人去接山上的四女儿,换衣裳时便问了一句:“小四接回来没有?”

三夫人给他递上家居长衫:“回来了,山上吃得挺好,长高好大一截。”

“这个年纪,就是长身体的时候。”三爷指了个丫头,“去跟四娘说,我回来了。叫她到书房来见我。”

殷莳等了他一下午了,得了信赶紧就过来书房,表现得特别恭顺:“给父亲请安。”

衣食父母也是父母!

她以后要靠这个人生活呢。三夫人不能得罪,殷三老爷更得应对好了。

“一年未见,女儿时时记挂父亲。”

嘴甜一点不吃亏,况且她是真的这一年里经常会想到下山以后怎么应对这个“生身父亲”,一点不虚。

男人不亲自生孩子,常常也不亲自养孩子。尤其大户人家各自有院子,日常还不一定天天能见到。一旦离得远了,或者许久不见了,感情就容易生疏。

但一旦人又站在了跟前,打眼看去粉嫩干净一个女儿,眉眼生得如画,举止得体,乖巧可爱,殷三老爷这父爱就跟涨潮一样又涌上来了。

当爹的欣慰叹道:“你长高了。”

殷莳说:“都是母亲关爱,打点细致,我在山上衣食不缺,十分安稳。”

男人最希望家里什么样呢?就是家里所有的女人都和和睦睦的。包括婆媳、姑嫂、母女等等,更包括妻妾。

三夫人本来就没克扣过她,她夸这嫡母一句也不会掉块肉,花花轿子人抬人,何乐而不为。

果然殷三老爷听了捻须颔首,问了几句衣食身体,山上情形,便扭头唤人:“取五两银子来与四娘。”

又对她说:“你对你姨娘也算尽了孝,以后好好孝顺你母亲。你一走一年,过年也不回来,与兄弟姐妹们都生疏了,这银子你拿去做个席面,与大家乐一乐,以后在家里好好的。”

瞧,摸准了,拍对了,这不好处就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