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衣裳买首饰买香料,保不准还学那些人鉴赏书画,一次就砸出去几千几万两。”兰因故意道。
齐豫白嗯一声,抚着她的头发说,“衣裳首饰香料你随便买,这点东西,我还不至于养不起,至于书画,娘子还是莫被人骗了,外头那些有名的大师其实大多尔尔,你若喜欢,为夫亲自画给你便是。”
兰因被他两声称呼击得溃不成军,原本还想继续和人逗闹,这会却歇了心思,心脏跳得飞快,她红着脸嗔他,“谁是你娘子?齐豫白,我还没嫁给你呢。”
她说着扭过头,实在是不好意思。
背过身的时候,那股子臊意才消退一些,心脏却还是跳个不停。
她觉得自己以前是真的看错他了,什么高岭之花,什么清心寡欲,这人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狼,平时看着一本正经,仿佛红尘俗事都与他无关,就跟九重天上不沾情-欲的仙人一样,实则……腰肢还被人揽着,怕他又要乱说那些让她脸红的话,她忙换了个话题,转过身问她,“你刚刚说你做书画生意,什么书画生意?”
“知道同正商号吗?”
齐豫白倒也没瞒她,松开放在她腰上的手,改为牵着她的手,边走边问。
“当然知道。”
同正商号是前些年忽然从金陵起来的一家商号,那会她还听几个表哥讨论过,说这同正商号虽然主打书画生意,但其余生意也有涉猎,最要命的是因为这商号每年都会举办一场文人清谈,请得都是当世大家,因此这家同正商号比起那些普通商号自是更加受人看重,原本王家几个舅舅和表哥还担心这家商号会跟王家抢生意,没想到这商号虽然从金陵起来,却没在金陵做生意,而是改道到了汴京。
难不成……
她抬头,面露震惊,“你不会是同正商号的东家吧?”
“这么惊讶?”齐豫白笑道。
能不惊讶吗?
她原本以为齐豫白就是个每个月拿着死俸禄的清官,哪想到他背后还有这么一家商号,怪不得他不怕她败家了,那商号可比她手上那些铺子、酒楼值钱多了。
虽然比不上王家。
但王家那是几十年几代的基业,同正商号才几年?她记得还不足五年时间。
“那我后面这话,你怕是听完之后得更惊讶。”齐豫白看着她笑。
兰因一时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他是同正商号东家还要惊讶的,她开口,“你且说说。”
齐豫白便压着嗓音说,“这商号是我和你小舅舅一起开的。”
“什么?!”
兰因双目圆睁,怕屋中人听到,她勉强压低嗓音讷讷说道:“小舅舅,怎么会是他?”
齐豫白和她解释,“王家那些产业,是你外祖母交到你小舅舅手上的,王家那些人面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私下早已不满许久。”
兰因蹙眉,“可王家除了大表哥和小舅舅是做生意的人,其他那些人哪懂,不败家就不错了,再说王家一直没分家,不管小舅舅和大表哥赚多少也是公中一起用的,他们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话是这样说,但人心不足,他们总觉得你表哥和小舅舅掌了家,受人尊敬不说,私下保不准还有不少油水可以赚。”见身边女子柳眉一竖,似有不喜,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人心如此,不必生气。”
兰因抿唇,她比谁都知道人心。
&nb sp;虽然不高兴,到底未说什么,只继续问人,“那同正商号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起初是我提的,那会我还在金陵,有次你小舅舅来找我喝酒,我看他一脸气闷便顺口提了一句,他起初还不同意,没想到过了一阵子忽然找上门要和我一起做生意……先前和你外祖母说的和朋友闹着玩,并非哄骗她。”
“我和你小舅舅都忙,我得忙科举,他还有王家的事,原本的确是办着玩玩,能赚钱自然好,赚不到也就当一次经历。”
可他们两人一个有脑子,一个有执行力,玩着玩着倒也玩出几分名堂来了。
这些年谁也不知道同正商号背后是他们俩。
就连祖母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和朋友做书画生意,却不知道那生意做得有多大。
兰因喃喃,“怪不得刚刚你只说书画生意。”若是让王家其他人知道小舅舅在外还有别的生意,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至于外祖母,她肯定会难过。
她这一生都在为王家奔波。
自然希望她的孩子们能兄弟同心,可这世道,人心永远是最难论的。
齐豫白知道她在想什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王家的水太深,如今你外祖母在,这一家子还能维持表面的和气,以后……”后面半句话,他没说。
可兰因岂会不知他在想什么?
前世外祖母离世不久,王家就开始分崩离析,那时候她看着他们在外祖母的灵前讨论家产应该怎么划分,只觉得又嘲讽又可笑,枉费外祖母为王家劳心劳力了一辈子,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
“你说——”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红唇紧抿,声音渐沉,“外祖母的身体会不会是王家人动的手脚?”不是没想过会是王家人动的手,如果真的不是身体原因,那么只可能是被人下了药,外祖母在外一直很有警惕心,只有在她这边还有自己家人的身边才会放松警惕,王家家大业大,有人有二心也正常,可她的确没想过会是因为分家这样的原因。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
兰因忽然脊背一阵发寒,她自己都没发觉在发抖,只觉得气闷难受,喘不过气,直到被齐豫白抱到怀中,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掌贴在她的后背安抚性地慢慢拍着,耳边也传来他的嗓音,“因因,你别怕。”
>
她用力握着齐豫白的手腕,不住喘着气,在这样的烈焰夏日,她却仍觉得有些冷,她任齐豫白回握住她的手,半晌,哑着嗓音和他说,“我原先猜过的,如果外祖母不是身体原因,很可能是王家有人动了什么手脚,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原因……”
“这还只是我们的猜测,你先别自己吓自己。”
“等找来太医,先给外祖母看看,如果真的不是身体原因,我们再想别的法子。因因,”齐豫白低头看她,“你别怕,也别担心,现在外祖母还好好的,如果真的是王家人动的手脚,那我们也可以趁早把人揪出来,这样外祖母也不至于像前世那样忽然离世。”
齐豫白的安抚让兰因心里那点不安彻底消散,她慢慢定了心神。
“你说的对,不管是什么原因,如今我们既然占了先机,就不会再让外祖母落到前世那样的结局。我只是……”兰因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房间,忽然又哑了声,“我只是替外祖母感到难过。”
“为了王家那一大家子,她辛苦了一辈子,如果……”
她不忍再说下去,齐豫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抿着唇,抬手轻抚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