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洲偏头看了江栗一眼,有心想说点啥又咽了回去,只伸出手来拉着江栗前前后后看了几眼,这才担心地问道:
“没事吧?刚刚有被她们打到哪儿没?有没有受伤?”
那女人原本是要跟江栗再对骂个八百回合的,可这边贺知洲如此紧张关心江栗的情况,却把她忽视了个彻底,这区别对待的态度就已经摆得很明白了,这要还不死心非要上赶着来倒贴,那可就真是自取其辱了。
那女人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恶狠狠地瞪了江栗一眼,哭着就跑了。
那中年女人脸色也是一片铁青,跺着脚对贺知洲一通抱怨:
“唉,小贺啊,我家老陈这段时间回来天天对我一通夸你,我这寻思着你年纪小没个长辈替你帮衬,才想要把我家秋燕介绍给你呢,结果你这办的叫啥事儿啊,你有对象你怎么不早说啊?搞得我们这好一顿没脸,你这孩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埋怨了一通,见旁边有好几户都推开门在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呢,那中年女人意识到再留在这儿也是自讨没趣徒增笑柄,这才黑着脸急匆匆撤了。
人一走,江栗进了屋就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贺知洲却是气得脸都快绿了。
“你还笑得出来,我堂堂一归国硕士,拿着军工厂高级津贴的技术专家,我看上谁不好,我看上一个刚死了男人还带着个孩子的寡妇,你这编排我编排得可够明白的啊,你戏精上身了是吧,演得挺过瘾啊!”
江栗一脸的幸灾乐祸有恃无恐:
&nb sp;“你这可怪不得我,谁叫你招惹上了烂桃花,一上来就拉我当挡箭牌呢,我可不得就照着你的剧本往下演嘛,不这样,怎么能让人家知难而退呢?再说了,寡妇有什么不好,你这么瞧不起寡妇,你这是歧视妇女你知不知道?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还不兴寡妇找个第二春了?”
被戳上了“第二春”标签的贺知洲:……
就无语,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真给这女人弄了一张丧偶的户口薄,现在好了,这女人真是把这个身份当成了护身符,随时随地都要把这个扯淡的身份挂在嘴边,贺知洲简直要对寡妇PTSD了,一听到这个词他就觉得头疼。
实在是不愿意继续在这个事儿上过多纠缠了,贺知洲从怀里掏出了一封电报递给江栗:
“机械厂那边的接收函发过来了,你抓紧时间去办手续吧。”
江栗一惊:“这么快?这军工厂果然不一样,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吧?”
贺知洲好笑道:“你以为是我打电话过去问的?不是,是那边主动发过来的,应该是徐政委那边打过招呼了,不然这事儿来回走程序都得一两天,哪这么快?”
江栗顿时恍悟,笑道:“那这个大校同志做事还挺周全的,什么都替我考虑到了,唔,可惜我这一走,估计以后都再见不到这位可爱的政委同志了,不然我真要好好整一桌菜犒劳一下他。”
这话一出,贺知洲就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栗一眼:
“来日方长,以后会有机会的。”
江栗只当贺知洲这话就是在宽慰她,也没深想,笑道:“不管怎么说,这最后一道手续没办妥之前,就还有节外生枝的可能,还是得尽快回下河湾一趟,把手续都办妥了才行,不然我这还真有点睡不着觉。”
不过,说到这儿,江栗又有点为难起来,她看了看屋子里独自一个人呆着的孩子,表情很是纠结:
“可是,小泥鳅怎么办?”
孩子黏她黏得紧,只要她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这两天有她陪着,他那自闭的情况好不容易才好转了一些,她这一走,只怕又得倒退回去。
但带回下河湾大队,又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主意,江栗对高老六那一家十分忌惮,真怕她把孩子带回去,那一家子冷不丁地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算计人。
贺知洲大概也看出了江栗的顾虑,就道:“小泥鳅这边我先看两天,你忙完正事再说,我看他今天应对徐政委还应对得挺及时的,你把你回下河湾办手续这事儿跟他认真解释一下,我觉得孩子应该听得懂。”
江栗蓦地就想起了之前她给小泥鳅洗澡时这孩子说的那番话,觉得贺知洲说得有道理,遂点了点头,朝着小泥鳅那边走了过去。
小家伙正在拼贺知洲自制的一套木卡片拼图,江栗靠近也没有抬头,甚至在江栗开口叫他后,他也没太大的反应。
不过,当江栗说自己要回下河湾之后,这孩子倏地就抬起头来,紧绷着的小脸直勾勾地就盯着江栗,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慌张脆弱,一下子就把江栗的心击中了。
她赶紧把情况解释清楚:
“不是不要小泥鳅,姨姨就只去两三天,看到这个了吗,这是姨姨回京市的凭证,拿着这个,姨姨还得去下河湾办理回城手续,等拿到介绍信和准迁户口的证明后,姨姨就回来,到时候姨姨带着小泥鳅一块儿走,咱们去京市开启新生活,就咱们娘俩相依为命,一块儿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小泥鳅看了江栗手里的那张接收函几眼,不放心地再三确认道:
“两……三天?”
江栗赶紧保证:“对,就两三天,肯定不在下面耽误时间,办完手续姨姨就回来!”
小泥鳅脸色终于不再紧绷了,他认真地看着江栗,纠正江栗的错误:
“不是……姨……姨。”
什么?江栗没听懂。
小家伙表情格外郑重,用一种异常坚定的口吻,终于第一次连贯地说出了三个字:
“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