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视死如归(2 / 2)

不过曹睿并没有任何勉强之感。以曹植之文才,些许褒扬还是当得起的,曹睿的话也是发自内心。

曹睿缓缓起身,背着手开始在堂中踱步,嘴里还吟诵着曹植《白马篇》中的句子。

曹睿一边走着一边扬起头来,仿佛这样吟诵才更有味道些。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见皇帝十分陶醉的背诵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曹植这个作者本人也开始回忆起自己当年写《白马篇》时的心境来。

白马篇……那是建安十二年的事情了。

十六岁的曹植在去年随父东征淳于之后,第二次随父出征,而此次出征就是远征乌桓丶扫清袁尚袁熙二人的远征。

在向辽东进军的途中,来自幽州丶并州丶冀州的骑兵军阵给曹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跨马携弓,奔走长驱,甚至曹植自己都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皇帝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

随大军翻越卢龙塞,领略燕山之险峻;观张辽用武白狼山,感怀王师之武功。这一切对于十六岁的少年曹植,都是十分刺激而又激荡的。

白狼山下,乌桓单于在交战中身死之后,漫山遍野都是跪下扔掉兵器的乌桓兵,张辽亲手持着大纛丶策马在父亲身后耀功。当日曹军远征而来丶大胜已定的欢呼声,似乎还能在自己耳边听到。

《白马篇》一共也只有十四句,很快就到了尾声。随着皇帝『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话音落地,曹植反倒是一声长叹。

见皇帝背着手笑着看向自己,曹植从席中站了起来:「陛下亲自吟诵臣的诗作,臣实在惶恐。」

「臣少年时写下这首《白马篇》,当时所想所感都是幽并骑士的勇武和大军战胜之后的得胜之感。」

「但臣现在想来,大军出征不仅是夸耀武功,更有兵凶战危丶国事艰难之感。武帝回军之后,也常常感叹远征辽东的艰险。若是让臣现在再写,恐怕也难以找回当年那种少年意气了。」

说罢,曹植躬身行了一礼:「臣恭贺陛下南征大胜归来。」

曹睿点了点头:「虽然皇叔说的都对,但《白马篇》中的少年意气以及激扬文字,朕认为几乎可称『一字千金』了。」

「不过,」曹睿看向曹植:「皇叔在建安之后的文字,却更显哀愤之感了。」

没等曹植回话,曹睿又沉声说起了《赠白马王彪》里的几句诗来。

「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

曹植知道,这两句诗乃是从《赠白马王彪》一诗中截出来的,本来并不连着。但皇帝将这两句诗放在一起,似乎有些别的用意。

似乎……似乎在鼓励自己立起志向?

即使这首诗是自己所作,但面对皇帝藏着问题丶藏着答案的这种阅读理解,曹植这个作者本人也是有些困惑了。

曹植拱手说道:「不瞒陛下,臣……臣自就藩以来,虽然常常能有报效国家之志,但却总是不为朝廷所用。」

「按照制度,臣可谓是无事可做。而且臣先后的封地安乡丶鄄城丶雍丘,不过都是数里之城,几乎如同禁足了一般,文字中自然有哀怨之感。」

这一番话脱口而出之后,曹植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妥,连忙紧跟着说道:「陛下恕罪,是臣失言了,臣绝对没有怨望之意。」

曹植努力回忆着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好像陛下说的是『哀愤』,而自己说的是『哀怨』吧。无论如何,『哀怨』似乎都比『哀愤』好上一些。

曹睿表情略淡的说道:「所以皇叔就在给朕的表文中,说什麽『西属大将军,当一校之队;若东属大司马,统偏舟之任』?」

「大将军在此战中,率中军步卒为大军之后盾,实为股肱之任。大司马统领骑兵数万,将吴军分割包围杀伤,这是亲冒矢石之功。」

「皇叔说『兵者不可预言,临难而制变者也』。」曹睿的表情渐渐变冷:「若是真让皇叔自领一军,皇叔是能为国家阻击敌阵丶还是能追亡逐北?」

「或者说,皇叔就是想找朕来要兵权?」曹睿盯着曹植的眼睛看去。

曹植说话的气势也渐渐变低:「臣只是想为国家效力,并非想要兵权,也并非有其他意思……臣只是想试一试罢了。」

曹睿轻叹一声:「皇叔,方才你也说了『兵凶战危』。这次虽然名义上是朕亲自南征,但军队调度都是大司马和大将军指挥的,朕所起的作用,也只不过是与谋士议论而后定策,交由大司马和大将军执行罢了。」

「这种事情,朕又如何能让皇叔去『试一试』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