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只濒死的狐狸。
一只丑了吧唧的小黑狐狸。
“巴掌大,还斑秃,一身枯黑的杂毛,瘦成了皮包骨,全身看得过去的只有那双眼睛。”
金色的,圆溜溜的,噙着水雾,可怜又倔强地望着他。
他时一心软,就把兽型的姚湛空塞进怀里偷偷带回了卧室,避开所有人的耳目,用自己新生的、孱弱的向导之力,修补着它濒临碎裂的兽纹。
一开始,他是打算将姚湛空藏到衣柜里的,可被霸凌过的小狐狸似是受了什么刺激,光线一暗就开始“吱吱”乱叫。
他没办法,只能将它放到另一只枕头上。
小狐狸死要面子,修补兽纹的时候痛到极致也不吭声,只用力抓挠着地面,指甲都断了好几根,可他还是死撑着,甚至把渗血的爪爪藏在了瘦弱的肚皮底下。
他那时,多心疼它啊。
一看到它有气无力趴在地上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掉眼泪。
小狐狸听见了他的呜咽,挪了挪虚弱的身体,侧头轻轻舔了下他为它梳毛的手指。
粉色的小舌头还很嫩,略带一点温度和潮湿,轻轻刮过他的指腹,像触碰到了果冻。
它不要他难过。
为了自己难过也不行。
所以后来的小狐狸,再痛也不会表现出来,它只会用粉嫩嫩的小舌头舔舔他,告诉他自己很好。
但是时光是最残忍的刽子手。
它能撕碎永恒,也能碾碎执念,它总是把最好的都摆在你面前,然后让你亲眼看着它衰亡。
宋磬声并不会因为回忆而动容。
因为他记忆里的小狐狸和眼前的人差距实在太大,大到他根本没法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他眼前的男人一身剪裁高级的西服,逆天的长腿包裹在西装裤下,右手持枪,左掌托举,平举的双臂微微拉高了衣服,露出劲瘦而有型的腰线。
他有着男人女人都想犯罪的身体,可在宋磬声眼里,这样的风姿却远及不上小狐狸那一身嶙峋的瘦骨。
记忆和现实在这一刻彻底分裂,他的世界被划开沟壑。小狐狸是小狐狸,姚湛空是姚湛空,他已经彻底将两人分开。
他和小狐狸一起死在了十八岁那年。
现在活着的,是欠他一条命的姚湛空。
弹药匣已经空了,姚湛空好像也没有继续的意思,他击空最后一发子弹,放下手枪后转过了身。
宋磬声摘下耳罩,微笑着等待姚湛空走近。
许是今日情绪起伏过大,又或许是与宋老的见面刺激到了他心底深埋的记忆,姚湛空走了半步后顿住,一时竟不敢往前迈步。
天色已暗,可他的眼睛仍能看清一切细节。
他能看到“宋念生”被微风吹起的头发,能看到他唇角似有若无的淡笑,甚至能从他的眼眸里找到独属于宋磬声的温柔。
只是想到那个名字,他心口就传来钻心的剧痛,痛到他呼吸停滞,肺腑俱碎。可他习惯了忍耐,所以在宋磬声眼里,他不过怔了数秒,便又恢复了平常。
“走吧。”姚湛空走到他身旁,和他并肩外走,迈步的速度迁就着宋磬声,氛围像极了情人间的散步。
“先生,”宋磬声不想放过任何一次拉近关系的机会,他脸上挂着拘谨的笑,小声道:“今天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