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他们要聪明。”叶阮坐在她面前的小沙发上,阳光从花纹里割裂出来,把他笼罩在阴影里,“去过阁楼还能活下来的,你是第一个。”
繁莹不知道“他们”是谁,叶阮说话总给人一种平和的、毫不尖锐的引诱力,引诱人把他的话听下去。
“自导自演从楼梯上摔下来,躲进医院;又在醒了的瞬间开始装疯,躲到这里来,这是你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他简明扼要地概括出繁莹的招数,并在她愈发难看的脸色上证实了这一点。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雁放的年纪,谈上位还为时过早。逃避不是有效办法,反而会成为雁商用来牵制他的手段。”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出去!我不想听!我、我要叫医生了!”繁莹眼珠子都瞪了出来,泪痣在她眼下占据了夸张的神色,她从床上撑起身子,伸手去抓床头的呼叫器。
刹那间,她冰凉的手被叶阮抓住了,那只手没有一丝一毫的热度,冰得繁莹下意识要往回缩。
叶阮反而更加用力地攥住她的手,像从坟墓里爬出的死魂灵,咄咄逼人地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繁莹呼吸都屏住了,她不得不看向叶阮的眼睛,却从那其中发现一丝脆弱的神态。同样的两颗泪痣缀在他们眼下,死去女人的游魂穿梭在他们之间,繁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雨声,阳光像针一样坠落在地,仿佛有人在替他哀求。繁莹心软了。
叶阮把小书抱到殡仪馆,不过一夜,捧回一只轻飘飘的骨灰盒。骨灰盒大约是灵魂的重量,他亲手把小书的灵魂放进长眠的坟墓中。
曾经在这棵悬铃木下,小书羡慕他们俩都有正经的姓名,因为名字就像身份,是一个独立且独特的人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不像“小书”这么随便。后来他进了章家,章世秋更加不拿他当人看,又怎么会费心给他换个正经的姓名。
雁放看着墓碑刻上的“兰书”两个字,想到了那个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兰卿。
墓志铭刻着这么一句话——“天真是通往救赎的唯一道路。②”
雁放读不懂,但觉得这句话很配他。
葬礼一切从简,也没有宾客,除了他们,这世界上再没有人认识小书。
太阳升到正头顶,只剩下他俩站在树下,连宁远都忍不住偷偷抹泪去了。从昨天到现在,叶阮没有哭过,他始终保持缄默,这种仿佛魂被抽走一样的绝望,雁放深感无能为力。
雁放甚至希望他能嚎啕大哭一场,可能会好受些。他往旁边迈了一步,捏捏他冰凉的手,又滑到他肩头搂住了他。
“你说人在瞎了的状态下,要经受多少痛苦,才能自杀成功呢?”叶阮幽幽地问。
他声音很低、很轻。雁放一时没听清,弯了弯腰凑到他面前,“嗯?”
“我给他擦洗,那么多伤口、好多血……我怎么都擦不干净。”叶阮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像魇住了一样,“他脖颈、手腕的动脉上都有割痕,他们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救不了他,是他自己活不下去了,是这世界让他活不下去了!”
他倒吸了一口气,干涩的眼球里布满红血丝。雁放把他抱进怀里,心脏疼得发涩,连呼吸都被挤压得艰难起来。他吻着叶阮的鬓角、眉眼,把温度烙在上边。
叶阮在他怀里呓语着,“他笑起来那么好看……他们怎么能害死他!”
他用两只手抓住雁放的领口,仰起脸,仇恨蒙蔽了他,让他看不见任何的温度。十六岁的夏天流干了他所有的眼泪,他急躁着,唇齿间尝到生锈的血的气味。
“我失去过太多了……”
他的眼泪在十六岁堆积成仇恨,仇恨已经无以复加。
叶阮挣脱了雁放的怀抱,往后退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