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光不安的是亮的眼睛。在他认识塔矢亮的这十年间,从十二岁开始,到二十二岁止,塔矢亮永远是专注的,锋利的,逼人的,那种刀锋寒芒一般的光彩,无数次地令光目眩神驰。可是如今出现在他面前的亮,他的双眸是如此麻木,有如被风吹熄的蜡烛,有如经年锈蚀的唐刀,只剩下斑斑的锈迹,以及单薄得近乎刻薄的侧影。
他太憔悴了。
不知是什么在支撑着他,现如今他的眼睛里空无一物,唯剩一股子近乎疯狂的悲哀的偏执。
“……对不起,母亲。”青年这样低声喃喃着,凝视着纸门许久,愧疚与痛苦在他麻木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但即使如此,那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的扭曲罢了。实际上,他连半分靠近门的意思都没有,更罔论进食,整个人都如人偶一般,有种机械的病态。
带着阴郁的神情,塔矢亮静静从棋盘边站了起来,晃了一下才稳住眩晕的身体。他走到书架边,盯着书柜看了许久,最终从最显眼的地方,取下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来。那动作中的轻柔在他身上极其少见,近乎虔诚,宛若一个僧侣供奉佛经,又如夜行人渴望火光。
光心中微微一动:他认得这本本子。因为很厚的缘故,无论如何都很显眼;但亮从来不许他碰,甚至还上了锁,自己一度还为此取笑过亮,说他简直像是个把心动日记锁起来的中学女生似的。然而塔矢亮不为所动,甚至看上去没有半分恼怒,只是解释说家里人来人往,有些东西不想生人看见这才锁了起来而已;于是当时光便大感无趣,暂时将这件事抛诸了脑后。
亮倚靠在书架边,慢慢滑坐下来,这才打开密码锁,翻开了本子。光绕到他的背后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本子里记录的全都是棋谱。
他和亮对弈过的棋谱。
每一日,每一场,每一局,每一页都是,看这本子的厚度,恐怕足足纪录了几百局不止。
第一页和第二页是佐为与亮最初下的那两局。青年的手指翻开第三页,然后停在了这个地方。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抚摸着纸页之上纵横交错的黑白,缓慢地、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着。直到看到中盘之后,光才发现这页里记录的,是自己和亮在海王那场三将赛上的对局。
进藤光刹那间呆住。
那时亮愤怒的神情仍然镌刻在他的脑海深处,新鲜清晰得有如昨日。说句实在的,连光自己都不愿意记得这一局,只因他不愿意记起那时塔矢亮对他投来的失望透顶的眼神——那眼神令他自惭形秽,让他说不出地难受。
这一局棋伤透了亮的心。更何况,自己那时只是个初学者,下得也确实太烂。
记住这一局是痛苦的。
可是为什么,塔矢此时此刻却仍然凝视着它?这种曾经伤他至深的东西,又有什么值得铭记的?
进藤光不明白。
可他却听见亮悲凉的笑声,忽然低低地响起:“我早该知道的……我真是个傻瓜,我早该知道的,光。那个时候,你明明只是个初学者而已啊。”
进藤光一惊,忽然惊喜交加地睁大了眼睛:“塔矢?塔矢,你在对我说话?你能看见我吗?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