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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嚯,事情怕是要大条了。

经常与变态领导共事的朋友应该都明白,普天之下该挂路灯的老登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谓争功我来送死你去,不粘锅滑不溜丢,绝不会有半分的担当。而作为老登中的登中之登,飞玄真君万寿帝君在甩黑锅扣黑帽的技术上更是炉火纯青,轻易是不会沾染是非的。

虽然精修多年不问苍生问鬼神,但真君能在皇位上稳坐这么多年,必定明白所谓敬天祈雪的真实概率;求下来雪是皇帝神威,求不下来雪该怎么收场?这样尴尬微妙的大事,皇帝怎么会平白招揽到头上?

但现在,老道士居然打破了几十年来的惯例直面问题,那除了老朱家祖坟冒烟这种微乎其微的概率之外,就只有一个可能——在长达两个月的干旱中,能够给飞玄真君遮风挡雨的挡箭牌已经消耗殆尽,再也没有人可以接这口大锅了。

一问之下果然如此,入冬后不到半个月钦天监就发现了不妙,只能以预测有误有失职守的罪名自请处分,勉强将事情糊弄了过去;但一个月后还不下雪,事情就不是区区钦天假可以糊弄的了;于是内阁首辅闫分宜只能带着六部重臣到西苑伏阙请罪,自陈踌躇误国尸位素餐上干天谴,请求重重的处罚;而皇帝特旨宽贷,只是每人降了两级了事。

到了这个地步,场面其实已经极其难看。毕竟内阁重臣是谁的白手套大家懂的都懂,白手套踌躇误国尸位素餐,戴手套的那个人又算什么?让步至此,朝廷算是下了血本了。

——但做到这个程度,老天爷还是不下雪!

事实证明,在大自然面前跺脚装巨婴是没有用的,老天爷可不惯着飞玄真君万寿帝君。天上不下雪地上就不长粮食,地上不长粮食朝廷上下都要发抖;而政治责任层层压实,也必将会追究到最后的那个人头上——

“小人离京前,裕王已经率府中众位保傅到宫门前下跪请罪。”奉命报信的心腹老老实实的汇报京中的大事:“说是自己监国时理政无方举止失措,上遗君父之忧,请求陛下重重的惩治。但陛下没有同意,只是让他闭门静思而已。”

当然不能同意!这并不是什么父子之间的舐犊之情,而纯粹是皇权利益的争夺;受命监国之后裕王已经是实际上的储君,虽然有实无名地位不稳,但储君毕竟也是君,亲父子更是无论如何都切割不开;这一次把储君推出去背锅,那下一次还有谁能为真君遮风挡雨?

——朕的儿子也误国,是吧?

所以真君不能不出手了。人心似水民动如烟,预期是世界上最微妙也最可怕的事情。京城中百余万人不会眼睁睁等着麦苗枯死粮食耗尽恐怖降临,一旦确定了饥荒已经成为定局,那接下来就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流程。为了阻止局势继续恶化,真君爬也得爬出来给京城上下一个交代;敬天也好斋戒也好,哪怕到天坛天天跳大神也好,本质上都是消耗皇帝的威望稳定人心,期望能在血条耗干之前等到事情的转机。但如果来不及拖到转机的时候……

那就只能期盼皇室还能记得老祖宗的传统手艺了;希望老登要饭的时候能跪得下去吧。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飞玄真君都被硬生生逼得出面接这口大锅,依附于皇权的大臣面临的危机当然就更为深重。穆祺远在上虞还不知端倪,但京城的气氛恐怕已经紧张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口。上有皇帝下有百官,外面还有惶惶不可终日随时可能生乱的百万百姓;内阁重臣如鲠在喉如芒在背,遭受的压力是可以想象的。

世子默然许久,慢慢开口:“内阁打算怎么办?”

“如果到春天还不下雪,绝了这一季的小麦,那京中至少也得有三五十万担粮的缺口。”信差道:“现在运河已经封冻,从南方是运不来粮食了。内阁已经拟定了方案,如果真实万不得已,只能从北方几个省份调粮……”

“然后把北方全部逼反?”穆祺轻声道:“这样的责任,谁能承担?”

粮食是天底下最没有办法敷衍的东西,抢夺粮食就是在抢夺性命。经济中心南移之后北方的自然资源长期都是匮乏的,所以才不得不劳师动众糜费万千搞漕运。现在京师是缺粮少米嗷嗷待哺,北方各省难道就有多余的库存了?陆路上运输粮食花费惊人,运输一石开销就在五石以上;京师缺口是五十万石粮,那到各地征收的粮米起码得三百万石——这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