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祝仪心中的大石头没了,她抬起头,笑看着谢年舟,“我自然是信你的。”
“小舟,你莫要辜负我的信任。”
若是辜负了,她必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她才不是他心目
中的圣母白莲花。
她是一朵会骗人感情更会利用人感情的霸王花。
大抵是她的信任让谢年舟极为受用,谢年舟浅浅笑意转深,原本清冷眸色此时也变得深邃,“阿姐放心,我不会辜负阿姐的信任。”
“从来不会。”
这样的谢年舟似乎有些陌生,但似乎又颇为正常,他本就生了一张清冷禁欲的脸,浅笑尚好,有一种冰雪初融的惊艳感,若面上笑意太深,生人勿近的清冷便成了让人一头栽进去便再也爬不出来的深渊——一言蔽之,她更喜欢他的浅笑。
他现在的笑,总让她生出一种他在不怀好意的错觉来。
祝仪又看了一眼谢年舟。
此时的谢年舟恢复了浅笑,那种心思深沉仿佛在筹谋着什么的病态阴郁感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温和的少年,淡然一笑如谪仙跌入了凡间。
嗯,果然是她的错觉。
“你要记住你的话,不能辜负我。”
祝仪笑着收回手,见谢年舟茶盏里的茶见了底,便给他斟上一杯茶,“对了,林家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做?”
“林家给的报酬太高,若能让林景明活命,便救他一命吧。”
“听阿姐的。”
谢年舟执起茶盏饮着茶,目光却盯着祝仪转,“天子的意思很简单,杀鸡儆猴杀一儆百,他要的是林家的彻底臣服,以此来证明一件事——天下还是他的天下。”
“莫要瞧见九州群雄割据,便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任你是百年世家,还是割据一方的郡守,只要他想,顷刻间便能让你灰飞烟灭。”
祝仪对这样的结果丝毫不意外,只是她家与林家没什么不同,想起林家的遭遇,便不免想到自身,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林家要吃些苦头了。”
谢年舟莞尔,“林家若不吃些苦头,邺城如何丰衣足食?”
“说起来,我也想向林家借些粮草,阿姐可替我转告永和县主,叫她多备上一些粮草,待时机到了,我的人自会寻她。”
“你也缺粮草?”
祝仪有些奇怪,“你背靠陈郡谢家,居然也会缺粮草?”
谢年舟摇头轻笑,“阿姐,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你我?”
祝仪瞬间明了——谢年舟在防着谢崧。
可是为什么呢?
谢家虽然重嫡庶,且内斗严重,但总归还是一家人,一家人的利益是相通的,谢年舟若是揭竿而起,谢崧难道还会断他粮草背刺他不成?
祝仪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毕竟是谢年舟的私事,更是他从不愿意提及的事情,她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儿去问这件事。
祝仪收回思绪,侧目去看谢年舟。
洛京昼夜温差大,谢年舟的衣服却有些单薄,夜风自十字海棠式的窗柩透过来,他的长发便在肩头轻轻摇曳,怎么瞧怎么叫人心疼。
没有父母的孩子,谁会贴心提醒他添衣?
祝仪叹了口气,顺手从屏风上取下自己新做的鹤灰金线绣宝相花花纹的披风,
伸手递给谢年舟,“这件披风是新做的,我还未穿过,颜色也不打眼,你且拿去穿了。”
披风虽未穿过,却是一直放在祝仪房间的,沾染了一些若有若无的醉太平的花香,谢年舟接在怀里,醉太平的花香便萦绕在他鼻尖,让他下意识去瞧原本支着衣服的花梨木屏风。
屏风是驿馆的使官们准备的,不出错,也不出彩,谢年舟看了看,认真地觉得不如祝仪自己房间里的好看。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思绪便再也回不来了,他攥了攥手里披风,忽而觉得呼吸有些发紧。
“快穿上吧。”
祝仪笑着催促道:“外面起风了,你莫着了凉。”
谢年舟眸色有一瞬的幽深。
不过他此时侧目看着屏风,自然不曾被祝仪察觉他眼底的异样,他很快调整情绪,慢条斯理把披风系在自己肩上。
“过几日我再寻阿姐。”
谢年舟垂眸看着明显短自己一截的披风,慢腾腾说道:“到那时,再将阿姐的披风送还阿姐。”
“不着急。”
祝仪笑眯眯。
谢年舟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里点着醉太平的熏香,香味很淡,清幽怡人,他关上房门,手指捻着披风,闭目轻嗅着醉太平的花香,忽而觉得自己方才似乎骗了祝仪——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件披风是祝仪送给他的第一件衣服,他有些中意,不是那么想还祝仪。
尤其是,当披风染了醉太平的花香。
谢年舟低低一笑,慢慢解开披风,“怎么办呢?阿姐。”
“我真的很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