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成年人没了成年人该有的克制,疯起来连自己都后怕。
后悔吗?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后悔。
林予红闭上眼,重新躺回床上。
廊下有脚步声传来。
“我与县主有要事相商,你们都下去吧。”
男人的声音十分君子。
林予红无声嗤笑。
若是经历了昨夜的事情,她会如旁人一样,视陆广轩为端方君子,可经历了昨夜的荒唐后,她便知道此人与她一样,不过是披了张伪善的人皮来蛊惑世间,骨子里的坏水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房门吱呀被打开。
日上三竿的薄金色漫了进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床畔停下,纱幔被撩开,一只手探进被褥。
那只手显然不是什么安分的,捉住纤细的脚踝便一路往上,直搅得装睡的人再也装不下去,被迫睁开眼不满发问:“少将军,你做什么?”
“你受伤了。”
陆广轩的声音清朗守礼。
然而只有心细之人才会发觉,他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哑。
作为一同疯狂过的共事人,林予红自然知道这种微哑意味着什么,她看了看面前衣服穿得规规矩矩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的陆广轩,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招了个麻烦。
微凉的药膏涂在伤口处。
大抵是怕她疼,陆广轩的动作小心又轻柔,一遍一遍在轻柔涂抹着药膏。
到底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人,经历过昨夜的疯狂后,男人对她的身体显然有了一个清楚的了解,指上的薄茧到了哪,便透过微凉的药膏把火烧到哪,不像是来给她上药的,更像是食髓知味的兽闻着气味寻了来,琢磨着如何将她拆吃入腹。
“这药是去岁我入兖州之际兖州的太守送我的。”
像是担心林予红误会,陆广轩温和解释着,“他言此药对那种伤势极为有效,要我一定收下。我只以为此药会被我带进棺材里,不曾想竟在县主身上用到了。”
林予红呼吸乱了一瞬。
恍惚中,她想起天子为分化邺城与兖州,要陆广轩去做兖州的州牧以挑起兖州与邺城的争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可惜天子的打算终究失了空,陆广轩入兖州之后与兖州的太守相处甚为和洽,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名将与酒色之徒成了莫逆之交,她的惊讶不比天子少。
...
刚正不阿的名将似乎便是在兖州与兖州太守学了坏,手上做着那种动作,偏男人面上却是冷静自持的,单是看他的模样,只会让人以为他在关切她的伤,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在关切着她的伤——昨夜被他弄出来的伤。
身体的构造让林予红乱了呼吸,而理智却让她抓起了被褥,“少将军,你是聪明人,当知昨夜之后你我再无干系。”
她的话似乎让陆广轩有些不悦,惩罚似的掐了下她,她肩膀微微一颤,男人已俯身压了过来,另外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微眯的星眸迫人如剑光乍现,“县主,昨夜我可不曾向你承诺过什么。”
“还是说,县主想要对我始乱终弃?”
陆广轩声音低沉,指腹一下一下描绘着林予红的唇角。
这种话从男人嘴里说出来格外荒唐。
但理智的日子似乎就该带着些荒唐,而看似内敛谨慎的将军一旦疯狂起来便是老房子着了火,火光初现,便是一发不可收。
大抵是规矩太久了,又大抵是自己骨子里便不是传统的规矩世家女,神使鬼差般,林予红没有抗拒陆广轩的动作,白天与黑夜一同沉沦,薄薄的金光从窗户处探出头,又很快收拢回云层。
一日又一日,放肆的日子总是短暂,事了后林予红从邺城回洛京,陆广轩的书信时常被信鸽送过来,那时洛京的局势已分外紧张,北方的势力也蠢蠢欲动,陆广轩的书信大部分在与她商议军政,只有在书信结尾处,规规矩矩的小楷却陡然变成了狂草,泼墨斥毫间皆是态度——伤愈否?盼早还。
她收了一封又一封的书信,也烧了一封又一封。
后来局势明朗,新朝换旧都,北方第一城被立为陪都,邺城自此与洛京平起平坐,她又做了新朝的县主,与谢崧那只老狐狸一道去邺城发展经济。
大雪纷飞中,她又遇见了陆广轩,男人迎风而立,丰神俊朗萧萧若松下风。
又是一别经年,又是再度重逢,男人灼灼目光落在她身上,星眸似有千山暮雪。
寒冬腊月的风卷起大雪如絮,触目皆是一片苍苍的白,唯有男人眼眸点星光,世界自他眼底铺开,绚烂如颜料浸染,视线之中陡然不再是单调的白,她无端失了神。
“咳咳。”
耳畔响起谢崧苍老声音,“行行重行行,岁月忽已晚......”
“县主的红鸾星动了。”
林予红慌忙回神,谢崧已踩着雪转身离去,周围人尽跟他而去,只剩下几个心腹侍女在她身后,英武俊朗的男人趁雪而来,长剑在他眼底折了光,他漫不经心看着她,话里带了几分雪天寒意,“一别经年,县主风采依旧。”
事后陆广轩死死抵着她,折腾得她身子几乎散了架,“县主好狠的心。”
“几年间竟不曾给我写过一封信。”
“县主到底在怕什么?”
怕什么?
自然是怕一时的荒唐变成一时的荒唐。
成年人的世界不会有后悔,但却可以有止损。
——她是林家家主,一生不会婚配。
她&#3...
0340;世界没有嫁人。
她终其一生不会成为男人的附庸。
楚楚可怜,不如手握实权。
这是她在被族人被政敌们逼到走投无路之际得到的最真实的至理名言。
而后来的她也的确不曾婚配,名满天下的将军时不时来她府上小住,她已不是旧朝时期需要事事留心顾惜名声的她,风言风语满天飞,她依旧不曾婚配。
后来的天子立了皇太女。
后来的她生下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后来的后来,一时的荒唐还是变成了一世的荒唐。
午夜梦回,她问陆广轩可曾后悔,不再年轻的男人低低一笑,俯身从背后亲吻着她的肩头,“大抵是后悔的。”
——“可惜得了县主万种风情,那些悔,便也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