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到的时候, 简瑶正坐在院子中,点着一盏烛灯。
皎月挂半空,女子素衣清雅,裴湛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皎月和佳人谁更耀眼些。
女子不知在想什么, 他翻墙而入的细微动静也没叫她回神, 裴湛挑眉, 踱步走近,女子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广袖裙, 在席风中看着就觉得凉。
裴湛将身上碍事的披风脱下, 搭在女子身上, 这一变故,简瑶终于回神。
她吓得一跳,转眸看见裴湛,才松了口气, 捂着胸膛, 娇声抱怨:
“你进来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裴湛几不可察地轻挑眉梢。
这句话可真是冤枉。
但裴湛没和她去争辩,伸手碰了碰女子手边的杯盏,里面的茶水已经凉透, 裴湛稍顿, 将茶杯拿到一旁,握住女子的手。
她在冷风中不知吹了多久,手心冰凉, 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叫裴湛拧起眉:
“在这里坐了多久?”
简瑶实话实说:“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裴湛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他细细看过女子神情, 百思不得其解:
“锦姨那边, 我已经让母亲派人去接,你父亲一事,也彻底由我接手,阿瑶现在还有什么烦心事?”
简瑶细眉轻蹙,她不知该怎么说。
有些矫情,可却叫她一日失神,她轻声讷喃:“我回来后,才觉得,我往日似乎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裴湛静静地等她说。
简瑶却是反握住他的手,眉心拢着一抹担忧:
“幕后之人,心狠手辣,绝不在乎人命,也胆大包天,我担心……”
如今,她烦心事皆由裴湛平,她反而担心起裴湛的安危。
让她放弃替父亲查清真相,她做不到,如今又矫情地自我矛盾,说来当真可笑。
既要熊掌,也想得鱼。
哪会有两全其美的事!
听出她为何心不在焉,裴湛怔愣了一下,遂顿,他眉眼染上一抹笑意,浅浅淡淡的,却是真切的愉悦,他拍了拍女子的手,安抚她:
“别担心。”
“除了圣上,还无人可一手遮天。”
此事倒真不是裴湛轻狂,往日他没有准备,方才被幕后之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长公主早已安排人随身护着他,再想私下要他的命,可没那么容易了。
裴湛怕女子不信,他说:“我既然决定帮你,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甚至不能将肃亲侯府牵扯进来。
若无准备,他怎敢对简瑶夸下海口?
但裴湛对女子的担忧甚是受用,他可以为了她涉险,可若她只觉理所当然,任何人时间久了也会觉得心寒。
如今之下,裴湛反而越生几分怜惜。
不过,裴湛将女子披风拢紧,咬牙轻啧:
“今日特意在院中等我,是怕我再进你闺房?”
小心思被发现,简瑶涨红了一张脸,匆忙低下头,心虚地反驳:“不、不是。”
她们私下定情,本就不妥。
两人终究并无任何明面身份,怎可任由他再随意夜探闺房?
裴湛意义不明地嗤哼一声,也懒得戳破女子家的小心思。
夜色渐深,他离开的时候,才说了一句:
“昨日婉丫头和
我说,再过半旬,五公主在皇家别院设宴,邀人一同春游赏景,估计会热闹一些,到时,我带你一同前去。”
裴清婉和裴湛提起时,裴湛本是不想去的。
结果今日一来,就见简瑶在胡思乱想,裴湛觉得,还是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就不会总这般忧心忡忡。
女子愁绪的确甚美,但裴湛总想叫她开心些。
裴湛走了好一会儿,简瑶还没能回过神来,青栀听见院内没了动静,打着哈欠走出来,嘀咕:
“姑娘,该歇息了。”
简瑶呆呆地抬头看她:“他说,带我一同去皇家别院,这是何意?”
她问得吞吐,似迟疑不解。
青栀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旁观者清,她一下子就看出裴湛的用意:
“恐怕,一是想叫姑娘出去散心,毕竟,连奴婢都觉得姑娘最近的状态不对劲,老是闷在院中,仔细着闷出病来。”
青栀借机说出心中不满,简瑶被噎住,心虚地眼神躲闪。
锦姨和父亲的事压在她身上,简瑶怎么可能不忧心?
但很快,简瑶就被青栀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这其二嘛……”
青栀捂住唇偷笑了两声,才继续说:“那自然将姑娘领出去转转,好叫旁人知晓,姑娘是他护着的人,让旁人都长点眼,仔细着些!”
姑娘貌美传长安,往日为了见姑娘一面,锦绣阁总客似云来。
哪怕贵如小侯爷,心中不也得提防着些?
可不得赶紧确定名分,打消旁人的觊觎之心?
简瑶臊红了脸,嗔恼:“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末了,简瑶眸中闪过一抹黯然,她安静下来:
“况且,我和他身份差距甚大,哪怕他有心,恐落入旁人眼中,我也不过上不得台面。”
这话自嘲得有些难听,总归青栀听不下去,她呸了几声:
“姑娘说什么呢?!”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这人不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姑娘又未做什么下三滥的事情,姑娘如此好,小侯爷对姑娘心生爱慕,最是自然不过。”
青栀掷地有声:“只要小侯爷端正态度,谁敢轻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