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玉实在是太累, 太困了,以至于下车、走进大堂、全程都意识迷迷糊糊的。
他很短暂的清醒了几秒,因为服务生不确定的问:“同行的这位先生的身份证可以提供一下吗?”
“……身份证?我们在酒店?”
霍传山揽着白岐玉的腰, 柔声安抚他:“很晚了,你在车上睡不安稳。今晚先住一晚酒店,明天白天再返程。”
“哦,好……”
白岐玉强打精神,从羽绒服内口袋摸出身份证。
夜深了,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空无一人, 灯光晦暗。仅有巴赫的小步舞曲浅浅的回荡着,悠扬和缓。
在这片安宁的旖旎中,腰肢上支撑的有力的臂膀提醒他, 有霍传山陪着。
[祂是你最忠实的奴仆与俘虏,祂会为你做一切事情……]
[所以,不用“醒来”也可以……]
[睡吧……]
上楼,插卡取电,被轻柔的放置床上,中央温控开始运作……
大手帮他脱下外套、毛衣、里衣, 像捧起易碎品般捧起双脚, 褪去袜子。
“我自己来……”
“嘘, 睡吧。”
浴巾用温水打湿,轻柔的擦拭了一遍身体, 又用干燥的浴巾把水汽擦去,才把白岐玉塞进蓬松柔软的被中。
霍传山很温柔的看了一会儿裹在被子里如初生儿般纯净美好的脸,在额头上轻轻一点。
白岐玉不满的“哼”了一声。
“我去洗漱, 你先睡吧。”
“嗯……”
白岐玉本想等霍传山洗漱完, 可强打精神等了一会儿, 怎么都没人上床。
他实在是太困了,爱马仕地中海花园的香气又清浅的刚好,很快沉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时,白岐玉浑身睡的骨头都酥了。
室内昏暗无比,厚重的刺绣窗帘揽起了所有光线,只露出一个光斑在木地板上晃动。
床边却是空的,床品干净的一丝褶皱也没有,好像没人用过。
霍传山也不在。
“霍教授?”
没人回应。
床边儿,一次性拖鞋已经被拆开,体贴的摆在地上。
白岐玉踩上,在脚凳上看到了干洗好的衣服,脱下浴袍换上。
他拉开窗帘,任灿烂的阳光洒入,眯着眼晒了会儿太阳,才懒洋洋的摸去洗手间。
房间虽然是普通大床房,却也不亏星级与价格,是有隔断的一室一厅。
浴室门是内嵌式滑门,与墙壁融和一体,隔音很好。
意外的是,浴室干净的很,一丝水渍也没有。不知道霍传山是没用,还是让人清理过了。
明亮的洗漱镜下,牙膏已经挤好了。
白岐玉心中一暖,给霍传山拨去电话:“你去哪儿了?”
“醒的这么早?我去晨练了。”
“不早了,九点四十分了。”白岐玉揶揄他,“你也自律过火了吧?住酒店都不忘你的晨练?”
“我很快回去。”霍传山低笑一声,“十一层有自助早餐,你先去吃。记得带房卡。”
白岐玉瞥了一眼玄关上的用户须知:“说11点才结束呢,我等你回来一起去。”
“听话,”霍传山无奈地说,“这都几点了,空腹对肠胃不好。”
“你吃过了?”
“没。”
“那你有资格教训我?”白岐玉骂他,“少啰嗦,赶紧回来。你不回来我就不吃。”
霍传山只得应下。
洗漱完,白岐玉看着带按摩功能的冲浪浴缸,心里有点痒。
按钮很多,也没附说明,奇怪的是,白岐玉一上手就知道怎么用。
“……上回团建,万豪的浴缸是这样的吗?”
他想了一会儿,记忆模模糊糊的,记不真切,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儿,便抛在了一旁。
滑入人体流线的浴缸靠背中,任自然泉水般轻柔波动的水蔓过脖颈,白岐玉惬意的喟叹一声。
泡澡的感觉真好。
他突然理解很多人喜欢旅游的原因了,体验豪华酒店的设施,也是一种放松……
热腾腾的水流按摩着每一处疲倦的细胞,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困意涌来,白岐玉又睡了过去。
水温柔的荡漾着,漫过失去意识的人的下巴、耳朵、然后是鼻子……
手指不自觉的开始抽搐,有扭曲的筋脉在皮肤下疯涨、萌发。极致的生机盎然的绿爆发,如血管网脉般一瞬铺满水面……
那些耀眼张扬的绿像饥渴已久的鬣狗,放肆而霸道的吸收着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整片空气都为之震颤,一呼,一吸……
白岐玉是被磁卡“滴”的一声弄醒的。
他下意识起身,却感到胳膊沉重的骇人,是一种棉花浸水般的脱力感。
他惊恐的睁眼,视野却眩晕了一瞬,闪过一片墨绿色的光怪陆离,随即,才看清吊灯晕染出水纹的光圈——
水……?
他沉入了水里!
白岐玉急忙慌张起身,可浴缸滑,他又被泡的浑身发软,扑腾了好几下,才堪堪抓着扶手起身。
“哈……哈……咳……”
隔音太好,霍传山进门,换了鞋,才听到浴室里若有若无的扑腾声。
“阿白!”
“咳,咳……霍……”
男人冲进浴室,无视了水面上如幻觉般一瞬消逝的绿意与脉络,抓起旁边浴巾让白岐玉抓住。
自己不顾弄湿衣服,跪在地上去揽白岐玉:“好了好了,先别说话,没事了啊……”
白岐玉紧紧抓着霍传山,心中是濒死的后怕,浑身都在抖。
大口呼吸了几下,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好像,没呛水啊?
呛没呛到水,人鼻腔里的反应是截然不同的。
他诧异的模样,霍传山看在眼里,担忧无比:“没事吧?如果呛水过多,咱们去医院……”
“不用,”白岐玉打断他,“我好像没事?”
“你确定?你先出来,别感冒了。”男人不由分说的把白岐玉腾空抱起来,用浴巾擦干水,一路抱到床上,躺下。
“现在什么感觉?”
白岐玉又吸了吸鼻子, 一点儿不适都没有。
他不确定的想,难道刚才自己只是头沉下去了,鼻子还露在水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根本没时间反应,现在一想,浴缸本来就没放太多水,或许只是虚惊一场。
“真没事,”白岐玉说,“我没呛到,就是吓了一跳。”
再三确认没事,霍传山才松了口气。
“你真的吓坏我了,”霍传山眼中满是不赞同,“你知道我一进门,看到你这样,有多害怕吗……”
他这样,白岐玉心里也不好受。
这几日以来,霍传山的眼里,总是担忧。
怕他害怕,怕他不安,怕他出事……
不该是这样的,恋爱不该总是一方牵动着一方情绪,也不该总是带给对方负面情绪。
白岐玉心里发堵,情绪也低落。
见状,霍传山也不忍说更多了,又缓了一会儿,他给白岐玉套上衣服。
白岐玉这才反应过来:“你的衣服都湿了……”
“没事儿,我叫了客房烘干,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客房已经来敲门了,白岐玉把湿衣服递出去:“大概多久?”
服务生说,半小时左右。
“不能快点么?”
服务生有些为难,但白岐玉也知道,这种事儿不是迁怒他人就能加速的。
“抱歉,我不是有意难为你,就是有点急。”
“没事的。”服务生态度很好,“等烘干了,我给您送回来。”
唯一的外出服没了,霍传山只能穿浴袍。
那浴袍是标准尺码,他骨架大又个子高的,光/裸的胸肌一片外泄,浓郁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白岐玉脸颊一红,不自然的移开视线:“都这个点了,我也不去吃早餐了。等服务生送来衣服,咱们直接退房吃午饭。”
霍传山一向对他的决定没有异议,但这次,他态度很强硬:“你先去吃点,垫垫。”
白岐玉拗不过他,只得同意:“好吧。那我看看有没有能带出来的,给你拿点。”
到十一层时,已经十点半多了,餐厅里的人只剩两三个。
十一层开阔的高层景色在窗外一览无余,明丽的阳光与周日喧嚣的街景交融,一片空阔。
吧台处有中西式的早餐自助,还有甜点、现煮面、水果之类。
白岐玉拿了一份盒装酸奶和香蕉,准备带走给霍传山。
他自己则胃口一般,只要了一份现煮的骨汤小馄饨,拿了椰汁和芒果沙拉在旁边吃着等。
掏出手机,一解锁,却发现这不是他的手机。
昨晚捡到的那个。
竟然没密码。
白岐玉无意窥探他人隐私,但想到这可能是杀人犯的手机,好奇心蔓延开来。
他环视一周,见无人注意这边,小心翼翼的翻找起来。
手机使用痕迹不少,光下载的游戏就三页,都是什么斗地主,够级,麻将之类的棋牌游戏。
短信有一千多条未读,都是广告和验证码。通话记录却不多,一周内就三四条,还都是没备注的号码,像是快递或者外卖的虚拟号。
微信需要密码登录,白岐玉不想打草惊蛇,就翻进去通讯录,瞳孔一缩——
AA刘玉良
AA裴芝琪
AA林天羽
AA管豹
AA大重九
AA云烟
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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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不仅是目前的成员,还有饱头山一旅后,退队的那些成员!
巨大的荒谬感与割裂感袭来,无穷多的问题一瞬充盈了脑海,砸的人头晕。
杀人犯或者被害者,是探险队的人?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刘玉良和裴芝琪的联系方式也混在里面?
白岐玉死死盯着屏幕,想从四面八方的矛盾中找到答案,却一丝头绪都没有。
直到厨师提醒他“骨汤小馄饨好了”,他才勉强的找回声音:“好,谢谢……”
食不知味的囫囵吞下食物,烫到了舌头都置若罔闻,白岐玉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刚才看到的惊天的信息。
……刘玉良和裴芝琪怎么会混入探险队成员的联系小组中?
白岐玉又翻了一遍通讯录,发现了新的问题:
名单上,缺失了白岐玉和霍传山。
不止他俩,杨屿森、威哥、陈树、韩江雪、登喜路……林林总总,将近十个老熟人的名字都不在。
白岐玉想了很久,也找不到“在的人”和“不在的人”的共同点。
本来就是天南海北凑在一起的人,又将近一年没聚了,谁知道都在做什么呢?
他突然想到了韩江雪,想着许久没联系了,拨打电话。
“嘟……”
无人接听。
再一看,上次他发的短信,韩江雪也没回。
白岐玉不悦的皱眉:“低声下气的找我当霍教授的说客,成功了就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思来想去,突然,霍传山来了。
高大的男人轻车熟路的坐到对面,衣服干净整洁,白岐玉愣了一下:“这么快?”
“嗯,”霍传山笑笑,“效率挺快的。”
白岐玉的小馄饨才吃了两只,因为一直在看手机,都坨了。
他不是浪费食物的人,可现下心情烦躁,看着漂着油花、偏凉了的汤底,胃中一阵不适。
许是他嫌恶的太明显,霍传山抬手把小馄饨端了过来,很自然的拿起勺子,开始吃了。
白岐玉一愣:“你别吃了,都凉了……”
霍传山的用餐姿势很独特。像他这个人,稳重,又质朴。
他一勺子下去,至少捞上两只小馄饨,吞咽的时候,却丝毫不粗鲁,有种霸道的感觉。
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剩下的小馄饨,霍传山又端起碗,喝了几口汤,剩了个底在里面。
“不凉,”霍传山拿起餐巾,擦拭干净嘴角,朝他安抚的笑了笑,“味道还不错。”
白岐玉卡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