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刀哥的钱怎么办?这次用掉的钱的缺口要怎么还?或许他可以开口问许丹心借一点,又能借多少?再不行把废品收购站卖了?可是如果还有二期、三期治疗又该怎么办……
许许多多的想法后知后觉地在陈阿满的脑海中打架,但浮现的时候,银行卡已经递到了郑其明的手中。
陈阿满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费力地抬起脸,看着郑其明。
郑其明慢慢站起来,一阵冷风吹着他们。
停顿几秒后郑其明摇摇头,把银行卡重新推回到陈阿满手里。
“不用……我再想办法……”
他身上残留的酒气也被风吹过来,陈阿满看着他发红的眼睛,一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使劲把卡推回去。
“你拿着先用,这是最快的办法,先给爸治病。”
陈阿满不由分说,把卡强行塞进郑其明掌心,又把他手指蜷起来包住。
郑其明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接下来了。他想了想,然后望着陈阿满认真地说:“那我先收下,这钱算我借你的……后面我会补齐了再给你。”
他语气坚决。
为了让郑其明安心用钱,陈阿满朝着他用力点头。
郑其明是一个重诺的人,说好的补,一定会补。但是——陈阿满能等到那天吗?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把10万块凑齐才行。
脑子乱的像浆糊,陈阿满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办法,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扶着郑其明回家。但回家后第一件事,他居然是习惯性地进去厨房,烧火给郑其明煮醒酒汤。
看着郑其明按着胃,眉头紧蹙地在沙发上坐着的情态,陈阿满把什么都抛到脑后去了。
真是疯了。
什么时候,郑其明在他心里的地位如此重要了?陈阿满守着锅心神不定地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
开锅了,汤好了,沸腾出来的热水烫了他胳膊,陈阿满从恍惚中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拿个碗盛汤,端到桌前仔细吹凉,催郑其明喝下去。
“先从你这里借一万五,给我爸把一期治疗费凑齐,看看效果。”
郑其明算完了账,对陈阿满说。
“哦对了,这里还有五千。”
陈阿满拿过来许丹心的五千元,心里计算着,这样的话他的彩礼钱就会只被用掉一万块。
一万块也是天文数字了,他又该想什么办法呢。
郑其明无声地接过来,把钱都拢在一起。
夜深了,两人躺在床上,月亮此刻已经爬得老高,银子一样的月光从窗户中倾泻下来,在地板上照出一块块的银白色。银白色如果能变成真正的银子该多好,困意涌起,陈阿满闭着眼睛,靠在郑其明怀里想着。
晚上他做了梦,梦见自己用银子造了一座白色房屋,房屋建好以后,他兴奋地冲郑其明挥手,却见郑其明被倒塌的横梁压死了,血流了一地,白色的房屋,在数秒钟之内变成了红色。
“明哥!”
陈阿满猛地从梦中醒来,浑身冷汗。郑其明也被他吵醒,伸手在他的背上摩挲。
“做噩梦了?梦见什么?”
“……忘了……”
陈阿满心有余悸,看向郑其明,他身上穿着暗红色的睡衣,是陈阿满用自己的钱去百货市场给他买的打折货,月色落在上面,照得一半红一半白。
陈阿满心头一紧,忍不住用力抱住了他。
第二天一早,郑其明就带上钱去了医院,先缴费,随后去病房看郑曙光。郑曙光头上戴着的那个毛线帽子已经很旧了,旧的像他的脸色一样发灰发黄。
郑其明在病床前坐了很久,久到郑曙光休息完,慢慢睁开眼。
“爸。”
他低声唤了一声。
郑曙光睁大那双浑浊的眼睛,伸出枯瘦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