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晋王妃独自在后花园荡秋千。没有她的吩咐,其余任何人不可打扰。
沈纤纤幼时卖艺,擅长跳高。秋千荡到最高处时,她猛然借力,向上纵 跃。
落地之时,已在王府后花园外。
这是一条安静的小道,此时并无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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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王萧晟今日心情极好。
近来连番争取之后,皇帝终于松口,同意他去就藩。
“不过现在不行,至少要等过了年。”皇帝勉强妥协,“等明年开了春再去。你在京城多过一个新年。”
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利用。
萧晟略一思忖,也愿意退一步。他拱一拱手:“多谢皇兄成全。”
皇帝心中烦闷,这会儿不想看见他,干脆挥手令其离去。
晋王施礼告退,刚一出殿,他唇角就不自觉勾起,眉梢眼角也蕴着浅浅笑意。
现在距离过年只剩下两三个月,也不是等不得。待这边事了,他就可以带着王妃离开京城了。
她惧怕皇宫,又不想与皇帝后妃打交道,每次不得已进宫时,她都心存畏惧。
等以后到了封地,她就再不用为进宫而提心吊胆了。
晋王不紧不慢行走在宫中,远远看到前方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心念微动,出声叫住:“周太医请留步。”
正好在这儿碰到了,也省得他再派人去御医坊。
周太医今日进宫给陈皇后看诊,正要出宫。忽听到晋王呼唤,他立时停下脚步,转身拱手施礼:“王爷有何吩咐?”
晋王理了理袖口,缓步上前:“不知周太医师承何人?”
周太医有点懵,思索了一下,如实回答:“王爷,下官严格来说,没有师承。除了幼时跟家父学过认药之外,基本算自学成才。”
对此,他十分自得。
“怪不得。”晋王走得不快,脸上也没多少表情,“一个简单小毛病,喝你的药七八天了还没能痊愈。”
而且那药还特别苦,每次她喝药脸都皱作一团。
周太医眉心跳动了一下,看向晋王的眼神格外古怪。他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缓步前行。
晋王斜睨他一眼,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轻哼一声,慢条斯理:“怎么?本王冤枉你了?”
医术不行还敢乱应承乱保证,不是耽搁人吗?
周太医实在是有些不服,拱一拱手:“王爷说的小毛病,可是指王妃的小毛病?”
“你说呢?”萧晟嗤的一声轻笑,眉目清冷,“周太医号称妇科圣手,还治不了你口中的小毛病?”
深吸一口气,周太医委婉说道:“王爷有没有想过,王妃的毛病不在王妃身上,而在别人身上呢?”
萧晟眸色微沉,语调稍缓:“你这话什么意思?”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宫门口。
周太医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道:“原本下官不该说的,只是也不想白担这污名。”
此言一出,萧晟就知道此事有内情。他双目微敛:“说清楚!什么污名?”
“依下官多年经验来看,王妃月事正常,并无疾病。”
“你说什么?!”萧晟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疑心自己听错了。
周太医快步走至宫门外的一棵大树下,环顾左右,见无旁人之后,才压低声音:“王爷,下官的意思是,王妃身体正常。所谓的月事久久不断,是假的。”
停顿一下,他又说道:“王爷若不信下官之言,尽可再请名医为其诊治。上次给王妃诊脉时,因涉及王爷内宅隐私,下官不好多言,才胡乱开几味于身体无损的药。但既然现在王爷问起,下官只得坦言相告……”
他看晋王妃年轻娇柔,心有怜惜,愿意帮其遮掩一次,然则“医术不行”这个黑锅,他可不能一直背着。
萧晟眉心突突直跳,嘴角绷得发紧。他耳畔反复回响着周太医那句“所谓的月事久久不断,是假的。”
是假的……
他胸中怒火高涨,提着周太医的衣领,一 把将其拎了起来:“一派胡言!好端端的,王妃怎会撒这种谎?!”
假装月事不断,对她能有什么好处?不过是每天多喝几碗苦苦的汤药罢了。
身子骤然离地,周太医吓了一跳。他面色惨白,双腿直晃:“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下官所说,绝无一句虚言啊。”
r /> 凉风吹过,萧晟眸光一闪,松开了周太医的衣领。
“说,到底怎么回事!”
周太医踉跄一下,勉强站好。他理了理衣服,诚恳说道:“其实王爷也不必动怒。这种事情不少见的。一般来说,女子婚后撒这种谎,只有一个目的。”
萧晟面色沉沉,并不说话,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啊,以下官多年行医经验来看,这个目的很明确。已婚妇人谎称月事,就是不想行房事。”周太医觑着晋王神色,也看不出什么。
萧晟薄唇紧抿,目光晦涩难辨。
他想,这个太医八成是为了自保信口胡诌。她怎么可能因为不想同他欢好,就谎称有病呢?
明明她也得趣良多,并不排斥。
但不知怎么,他却突然记起,她谎称月事的前一夜,在上苑的如意阁。
他暗示过她,她没反应。
会不会不是没听懂他的暗示,而是根本就不愿与他行夫妻之事呢?
这个念头刚一浮上心头,就被晋王强行压下。
他对自己说,不会的,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晋王脸色实在太难看了,周太医心中惴惴,有点担心那个貌美娇柔的王妃。他忖度着劝慰:“王爷不必生气,也别怪罪王妃……”
周太医念头转得极快:“王爷王妃夫妻恩爱,王妃肯定不会是心中另有所属,为别人守身如玉。多半是与王爷之间,有那么一点点……”
“房事上有那么一点点不愉快。要不,王爷您再买两幅避火图看看。实在不行,那种画册也可以……”
——周太医寻思着,晋王妃到现在还在装病,大概跟晋王索取无度关系不大,肯定是出在技术上。
这其实也是个很大的难题,但一般人不好明言。
萧晟脑子“嗡”的一声,血直往上涌。
他看着周太医,目光冰冷如刀,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寒气。
甫一与他视线相触,周太医身子就不受控制地抖了一抖,结结巴巴:“王,王爷,下,下官就,就这么一说。具体的情况,您,您可以回去问王妃。”
他暗自为那位晋王妃担心。毕竟这种事实在太伤男人颜面。纵然王爷钟情于王妃,也难保不会翻脸。
医者仁心,医者仁心。
周太医勉强稳一稳心神,大着胆子相劝:“王爷,这事您也别怪王妃,回头多琢磨琢磨,解决的办法还是很多的……”
萧晟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他阖了阖眼,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勉强稳住神情。
“……这种事情,需要双方共同努力……”
周太医话未说完,就见一道寒芒闪过。晋王手腕一翻,手中寒光锃亮的匕首,正对着他的脖颈。
距离他的喉管不到半寸的距离。
周太医蓦的瞪大眼睛:“王……”
萧晟眉目清冷,声音更冷:“再敢胡乱多言一句,本王立刻割了你的舌头。”
周太医下意识掩口,随后又伸手指天立誓:“王爷放心,下官绝不多言,也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知晓。”
娘诶,要吓死了。
萧晟剜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他骑马回府,满腔愤愤不平,还夹杂着浓浓的不解和不甘,心里只余下一个念头:他要问问她,到底为什么?
一回到王府,萧晟就将马鞭随手丢给下人,问:“王妃呢?”
平日只要他一回府,就快速迎上来的管家福伯并不在跟前。
此时听闻王爷回来,福伯匆忙上前,满脸惶恐之色:“王爷,不好了,王妃不见了!”
萧晟脑中轰然一响:“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