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隐听到一些风声,就连齐王都在这人面前吃了一些亏,但具体不知。
李金柱笑道:「俺老李醒得利害,绝不会鲁莽行事。」
他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把单刀,无牵无挂,敢打敢杀的傻柱了。谁拥除事有你谁就拥有全世界
「不过,需得留一条后路了,得将虎子送出去才是。」李金柱举起酒盅,递至唇边,目光微垂,思忖着。
……
……
贾珩用罢午饭后,并没有在五城兵马司坐衙,而是散发了请柬之后,先去了一趟京兆府衙。
因为今日正是贾珍充军流放之日。
岭南山高路远,烟瘴笼罩,蛇豹丛生。
他总要去送送才是。
京兆衙门一旁的囚房中,几个京兆衙门的差官押着一个蓬头垢面,身着囚服的中年人,在锁链的哗啦啦声中,一步一步挪动着出了牢房。
贾珍脖戴重枷,脚下以锁链铐着,因为在牢房许久不见日头,刚一出得,就觉得头有些晕眩,那张瘦削乌黑的面容上,有着几分憔悴和苍白,双目茫然失神。
就在这时,忽听到远处有人,沉喝说道:「贾珍,你媳妇儿来送你了。」
贾珍身形一颤,一双涣散的目光,凝了凝,徇声看去。
只见路旁停着一辆马车,由着一个老仆拉动着。
马车旁,尤氏伫立眺望着自己,身旁还有一个提着食盒的丫鬟。
云堆翠髻的尤氏一身褐色襦裙,衣着也不似往日那般华美艳丽,透着一股简素,往日那一张娇媚丶艳丽的脸蛋儿,如今不施粉黛,白纸如曦,略有着几分憔悴。
「老爷……」尤氏远远一见贾珍,轻唤了一声,快行几步,虽未落泪,但也有着几分凄然之色。
贾珍看向尤氏,愣怔了下,忽然面色激动,声音沙哑说道:「你怎麽来了?其他人呢?蓉哥儿呢?西府里的老太太还有大老爷呢?」
尤氏玉容苍白,抿了抿樱唇,轻轻摇了摇螓首,眸中渐渐涌出泪珠来,心头一酸,说道:「老爷,他们都不来了。」
「他们为何不来?可是府里有事耽搁了?」贾珍面上现出一抹期冀,说道:「我现在去了岭南,那里山高路远的,他们总该着人送些盘缠才是啊。就是他们都忘了,蓉哥儿在东府里,也得送这些官差一些银子,还能让我路上过得舒坦一些,我给你说,等过三五年,说不得就天下大赦,那时,或许我就放回来了。」
因为贾珍被关押在牢房中,隔绝消息,其实还不知道神京城最近的风云变幻,什麽贾珩封爵以及提点五城兵马司,都不知晓。
尤氏看着因为被关押了太久,恍若打开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的贾珍,少顷,待其说完,才叹道:「老爷,现在宁府里已有了新主人,蓉哥儿不在东府里,现在跟着西府大老爷那边儿过活呢。」
「东府有了新主人?怎麽回事儿?东府现在是谁在主事?」贾珍闻言面色剧变,想了想,惊讶道:「难道是蔷哥儿?」
尤氏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复杂,幽幽说道:「是珩大爷。」
「珩大爷是哪个玉字辈儿……嗯?贾珩小儿?!」贾珍瞳孔一缩,因为愤怒,浑身都在颤抖,惊声道:「怎麽会是他?不该是他啊!他有什麽资格住在宁国府?那是我们这一支儿的……」
尤氏玉容微顿,抿了抿唇,轻声道:「老爷,先用些酒菜,这里面的事儿,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的。」
贾珍闻言,压了压心头的惊怒心绪,此刻倒也觉得腹中饥渴难当,牢房的饭菜简直是猪食儿,点了点头道:「是,是。」
这时,尤氏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在一旁的石台上布着菜肴,而后低声吩咐一旁的丫鬟,去拿几两银子,求差官能否将重枷打开,方便犯人进食。
那差官想了想,拿着钥匙,过来给贾珍去了枷,沉声道:「你们快点儿,等下典史老爷派完差,就要启程上路了。」
尤氏应着,冲那差官道了一声谢。
贾珍去了重枷,只觉浑身轻松,只是垂眸看着菜肴,皱了皱眉,道:「怎麽这般清淡?荤菜都未见几个?」
尤氏听着贾珍的挑三拣四,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妾身娘家日子也过的紧巴,老爷犯了罪,我那个诰命夫人昨儿也被礼部的来人除了,这鱼丶这鸡,往日吃腻的东西,以后都未必餐餐有了。」
贾珍这时撕过一个烧鸡,抬头看向尤氏,这时才发现其竟未着丝绸衣衫,不由就是一惊,再次问道:「宁府呢,宁府我记得还有不少庄子丶铺子,一年好几万两银子的。」
「都归珩大爷了。」尤氏给贾珍满了一杯,那张婉丽丶柔美的脸蛋儿,现出一抹苦笑,加之玉面泪痕尚在,愈是我见犹怜。
不等贾珍惊怒询问,尤氏解释道:「原本宫里因老爷除爵的事儿,不忍宁国断了香火供奉,想将爵位转继给他……」
「什麽,简直岂有此理?凭什麽给他!」贾珍闻言,目光几欲喷火,口中正吃着的烧鸡残屑混合着油腻口水喷出来,就是落在尤氏那张光洁如玉的脸蛋儿上。
尤氏芳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拿着手帕擦了擦脸蛋儿,道:「老爷,您听我说完,宫里下诏书将爵位转赠给他,但他不要,然后上了一封《辞爵表》。」
贾珍冷哼一声,不及细思什麽辞爵表,就道:「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封《辞爵表》据说写得言辞恳切,也让那位珩大爷的贤德之名传遍神京,而原本颁好的袭爵诏书,也没有作效。」尤氏言及此处,玉容微顿,心湖中不由倒映出那少年的身影,以及那至今思来,仍在心底盘桓的话:
「夫人,走路还是要看路为好,若是摔破了相,以贾珍的渔色性子,说不得真会休妻另娶……」
贾珍皱了皱眉,怒道:「既是辞了爵,他怎麽又入住了东府?」
尤氏抬眸,看着对面蓬头垢面的丈夫,将心头那一抹异样思绪压下,解释道:「西府的二老爷以他贤德,自请他为宁国族长,宫里就降诏书,让他以小宗成大宗,以便祭祀宁国先祖,宫里还有个说法是宁国府,本就是国库出银敕造的,然后,不久他就剿了翠华山的匪寇,立了大功劳,活捉匪首,然后宫里就封了他三等云麾将军的爵。」
「这……」贾珍闻言,恍闻惊雷噩耗,苍白的面色几乎扭曲,手中的鸡腿似乎香味不再,味同嚼蜡,仰天怒吼道:「怎麽会这样!老天不开眼啊,怎麽让贾珩小儿封爵!」
尤氏见到贾珍失态怒吼一幕,幽幽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倒也没有多想,岔开话题道:「老爷,凤丫头先前派了平儿姑娘,说宁府明天要庆祝那位珩大爷封爵,说念我日子过的艰难,要让我接进宁府……」
「接你进宁府?」贾珍忽然顿了怒吼,如遭雷殛,猛然将一双虎狼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尤氏,黑黢黢的双手,猛地抓住尤氏的削肩,双目渐渐充血,猩红可怖,怒吼道:「你是不是也想进宁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享富贵荣华惯了,是不是有天想着爬上那位珩大爷的床!继续安享荣华富贵!」
「我没有!老爷,我不打算过去的。」尤氏闻言,娇躯轻颤,一张脸蛋儿刷地苍白,泪珠盈睫,颤声道:「老爷,你……你弄疼我了。」
贾珍五官狰狞地看着尤氏,满腔愤恨与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
他是珍大爷,现在那贾珩小儿是珩大爷!
他是三等威烈将军,那贾珩小儿是三等云麾将军!
他居住在宁国府,现在那位珩大爷也居住在宁国府!
是的,那位珩大爷夺走了他的一切,现在住在宁国府,威风八面,何其快意,一定在想着给他戴绿帽子?
他绝不能容忍!
念及此处,贾珍似乎想到了那一幕,他的妻子尤氏,在那贾珩小儿胯下婉转承欢……
只觉一股戾气丛生,邪火直往脑门儿上撞。
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眉梢眼角都是动人风韵的妻子,只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双手松开尤氏的削肩,向着那纤细的脖颈儿掐去。
他绝不能被戴绿帽!
绝不能啊……
「疯了,老爷疯了……」一旁尤氏的丫鬟见着这一幕,稚丽脸蛋儿刷地苍白一片,惊声嚷着,竟是手足无措。
而尤氏被贾珍扼住脖子,柳叶细眉下的美眸中现出绝望,一张艳丽哀绝的白腻脸蛋儿已是涨红,口中呜呜道:「老爷……」
而在马车车厢内,一着翠白色罗裙的尤二姐丶一着大红色襦裙的尤三姐正自低声说着什麽,听到动静,徇声望去,几乎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挑开帘子下了马车,向着贾珍冲去。
而尤氏这时已被掐得已是喘不过气来,美眸目光渐渐涣散,意识甚至都有几分迷糊。
盖因,贾珍在这一掐中,几乎要将心头的所有愤恨,都要发泄出来。
而就在这时,却听得一把沉喝,「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继而却见飞起一脚,踹在贾珍的半边脸上,将其踹翻在地。
「咳咳……」
尤氏剧烈咳嗽着,微微躬下身来,双手护住脖颈儿,大口喘着气,好似一条渴死的鱼般,美眸中现出劫后馀生的庆幸。
着一袭三品武将官袍的贾珩,立身在近处,目光冷冷看向几个京兆衙门的兵丁,喝问道:「尔等为何让犯人与家眷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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