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面色顿了顿,抬眸看向远处的院落灯火,道:「前面到了。」
探春:「……」
但见少年没有松下抓住自家膝弯的手,倒反应过来,分明是拿自己逗趣儿,芳心又喜又恼。
这时酒意上涌,眼前似有几分恍忽,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也或是花不迷人人自迷。
探春明眸弯弯成月牙儿,看着耳朵,却起了捉怪之意,伸出丁香小舌,凑近在少年儿耳上,此举更像是鬼使神差的作怪,抑更像是来自潜藏于婴儿时期的本能。
贾珩凝了凝眉,手差点儿松开,低声道:「三妹妹,别闹!」
探春勐然醒觉,脸红如火,她刚才都在做什麽啊,真真是……鬼迷心窍了。
连忙将螓首靠在少年肩头「装死」,然而嗅闻着一股令神思安宁的气息,在均匀有致的呼吸声中,竟渐渐酣睡了过去。
贾珩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探春背至所居院落,说来和元春所在院落居住不远,两姐妹差不多共用一个院落。
嗯,共用……
故甫一进院中,就忽见着袭人端着一盆水,正要往一旁的花墙下的水池倒着,忽地见到两人而来,不由惊了下,差点儿把铜盆落下,讶声道:「珩大爷。」
贾珩凝眸看向袭人,少女着粉红印花缎子袄,外罩开领比甲,上有桃红领口纹路,云鬓葱郁,额前依然是……空气刘海儿,两道秀眉下,睡凤眼眼神惊讶地看着贾珩,在其背后的探春飞快瞟了一眼,然后迅速垂下。
「花气袭人知昼暖」的袭人,五官与眉眼属于比较耐看的那种,只是宛转蛾眉,眸光闪烁间,总给人一股精明算计之感,比如方才的一瞟即逝。
「晴为黛影,袭为钗副。」
贾珩在心头盘桓着八个字,朝袭人点了点头,问道:「袭人,三妹妹的屋里在哪儿?」
袭人在一旁石阶上放下铜盆,道:「珩大爷,我领你过去。」
而在屋中洗完了脚,正自寻了一本书阅读的元春,听到外间动静,将一双嫩白如笋的小脚,穿入绣花鞋,披衣而起,系着排扣,高声道:「是珩弟在外间吗?」
说着,挑帘立身在廊檐下,见着抄手游廊下,背着探春的贾珩,玉容微变,讶声道:「珩弟,你……三妹妹?」
贾珩温声道:「陪着三妹妹去了环哥儿那里,我没留意三妹妹,她喝了几杯酒,喝醉了,我就背着她回来了。」
元春闻言,忙道:「快进屋罢,睡着被冷风吹着,若是风寒,可不是闹着玩儿。」
说着,吩咐着袭人,道:「快去唤醒翠墨,侍书,让她们打些温水来。」
「哎,姑娘。」袭人微微垂眸,偷瞧了一眼贾珩,然后转身去唤两个丫鬟。
贾珩与元春进得厢房,灯火拨亮,一室而亮。
贾珩将探春放在锦榻上,拿过被子盖在少女身上。
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探春,少女俊眼修眉,一张脸蛋儿嫣红如桃芯,肌肤莹润,檀口微微张着,口中似在呢喃轻哼。
元春轻柔如水的声音略带着几分担忧,道:「小孩子还不是要让饮太多酒,初时不觉,酒意上来,就容易伤着身子。」
说着,接过袭人递来的一盆温水,拿过毛巾帮着擦着探春的额头和脸蛋儿。
烛火彤彤,映照而下,年仅双十的妙龄女子,丰润丶白腻的脸盘儿上神情专注,动作轻柔细致,却有着一股照料小孩儿的母性气韵在眉眼无声流溢。
也许是除了外裳,只披着一件棉氅,少女得天独厚的优势,愈发凸显,也许是钗鬓已去,头发披散着,更添了几分居家人母的贤惠丶慵懒。
贾珩静静看着,眸光压下,低声道:「是我疏忽了。」
他觉得都是探春刚刚那麽一下,还有晋阳长公主的锅。
「酒为色之媒。」贾珩思量着,暗下决心,下次需得……少饮才是。
这时,侍书道:「大姑娘,端了热水,要不给姑娘洗脚?」
元春柔声道:「先不用了,把她鞋子去了。」
看着翻了个身,想要蜷着小腿的探春,宠溺而薄责的语气说着,「这丫头,睡觉还不老实,再把被子蹬脏了。」
嗯,这话愈发见着「长姐如母」的母性气韵。
说着,将手帕递给一旁的袭人,转而看向贾珩,美眸流露出关切道:「在环哥儿哪边儿没生什麽事端吧。」
这问的是赵姨娘。
贾珩正色道:「这个倒没有,陪着说了一些话,环哥儿从学堂回来,他娘很是高兴,准备了一下酒,我没留意三妹妹,倒让她多饮了两杯。」
元春螓首点了点,等道:「我想着也至于如此。」
那位赵姨娘从她小时候有记忆起,就是作妖精,但面对珩弟,想来应不会怎麽样。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恬然闭着眼眸的探春,沉吟片刻,轻声道:「你照顾着三妹妹,我先去了。」
他在这里,总不能看着探春再把衣裳去了。
元春纤声道:「珩弟,在外厢喝杯茶再走不迟。」
她也有些话想问珩弟,关于宝玉的事,若是不成,就算了罢,早问早清楚。
贾珩面色微微诧异了下,点了点头道:「大姐姐,请。」
元春转而对一旁的袭人,神情认真,吩咐道:「她们两个年岁小,你帮着伺候着三妹妹洗脚,仔细别着凉了。」
袭人应了一声道:「是,大姑娘。」
贾珩深深看了袭人一眼,也没说什麽,论起知冷知热丶会照顾人来,红楼三丫鬟,平鸳袭几乎平分秋色。
至于晴雯,反而多有不及,但晴雯也有旁人不及之处。
贾珩与元春来到一旁的偏厅坐下,明显可见墙壁上张悬着字画,于摆设丶布置中可见探春平日的喜好。
抱琴在一旁给二人奉上香茗。
元春看向贾珩,轻声道:「珩弟,想问你件事儿。」
说着,就将王夫人所言叙说了下来。
贾珩闻言,面色不变,仔细思量了下,凝眉道:「宝玉,他年岁这般小,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王夫人有这梦呓之语,他并奇怪,一个后宅妇人而已,想让宝玉攀高枝儿,理所当然。
而元春将宝玉从蹒跚学步丶牙牙学语,一直带到发蒙识字丶垂髫幼童……名为姐弟,实为母子,对宝玉有滤镜加成,倒也无可厚非。
但是小郡主李婵月……真不合适。
元春道:「我娘的意思是订下亲事,害怕临头打饥荒,我觉得宝玉年岁还小,心性不定,亲事再等二年,正合适。」
贾珩想了想,道:「大姐姐所言甚是,其实,姑且不说人家长公主掌上明珠,不会轻易许人,势必对郡马千挑万选,就说宝玉的婚事,一直是老太太说了算的。」
可以说,在贾母心头,抱歉,别说小郡主丶公主,宝钗也要靠边站,因为,贾母一直是铁杆儿的宝黛党。
否则,从小到大,是谁,给宝黛创造了朝夕相处的「恋爱」环境?
贾母这等活了半辈子的人,外间的事儿或许不懂,但这等小儿女的绮思,怎麽能绕过火眼金睛的贾母?
「缘由可能是爱屋及乌,黛玉想来与其母贾敏,颇有几分相似,而且与皇室联姻,对宝玉而言着实……有些残忍了。」贾珩思量着。
元春轻声道:「我原也觉得不太妥当,但妈她不知怎麽就起了这麽股心思,听珩弟的,终究要看老太太的意思。」
她也未尝不觉得妥当,但想着,若玉成此事,是不是可以缓和珩弟与母亲的关系?
念及此处,元春秀眉弯弯,垂下「清风徐来,吹皱一池春水」的美眸,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贾珩想了想,道:「大姐姐,要不这两天你去长公主府上吧?」
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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