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报上并未详细叙说抚远将军之婿方晋,因为毕竟牵涉一位镇守边陲,手握重兵的实权诸侯。
李婵月柳叶细眉之下,眸光亮晶晶闪烁,柔声说道:「小贾先生,这次大胜之后,应该能班师回京了吧。」
这麽久不见他,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
咸宁公主道:「现在只是初战,后续还有收复海晏,安抚青海蒙古诸部族,一堆事儿呢。」
晋阳长公主听着二人议论着,美眸也浮起笑意,轻轻抚着隆起球的肚子,轻声道:「元春,你回宁国府给家里的一众姊妹说说,也好让她们放下心。」
元春微笑说道:「那殿下,等晚一些我回来。」
咸宁公主柔声道:「元春大姐姐,我和婵月随你一同过去吧。」
她也该时常去看看先生的那些姬妾,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元春点了点头,轻轻柔柔地应了一声。
金陵,宁国府
一条街都是贾家宁荣两府的人在居住,此刻朦胧烟雨紧锁大地,视线多有不清,目不能远,偶尔一辆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没有多大一会儿,消失在街巷白色的牌楼尽头。
两侧朱檐碧甍,青藤蔓延的砖墙之后,是一排排轩峻壮丽的房舍,回廊假山,亭台楼阁,轩室水榭错落有致。
丫鬟和嬷嬷往来其间。
此刻,厅堂之中,莺莺燕燕说说笑笑,聚之一堂。
江南停滞的新政,西北的兵事,似乎都没有影响到这一方窄小天地中的女孩子,在花一样的年纪,说说笑笑,花枝招展。
湘云一手支颐,隔着一方棋盘看向黛玉,轻笑道:「林姐姐,你这局又输了。」
黛玉轻笑道:「有些走神了。」
宝钗柔声道:「你林姐姐这会儿的心思在西北呢。」
「宝姐姐不也是,最近天天翻一些邸报看,倒是比朝堂的相公还要忙呢。」黛玉星眸瞥了一眼宝钗,轻笑说道。
宝钗雪腻脸颊浮起浅浅红晕,其实这几天,这位白雪堆就的玉人,时常让莺儿在金陵寻一些邸报来看。
毕竟曾是金陵城生活了许多年的土着。
探春道:「珩哥哥去西北也有一段时日了,邸报上说在东峡谷口的地方与敌相持了快半个月。」
不仅是神京城对贾珩顿兵不前,心存迟疑,南京官员以及士林同样对朝廷在西北的兵事议论纷纷。
因为明眼人都看出来,一旦朝廷在西北打赢和硕特蒙古,原本陷入停滞的江南新政,又将顺势推动下来。
故而,这段时日,南京的文武官员以及士林文人都在议论着这场兵事。
甄兰丶甄溪听着姐妹几人讨论着,明眸闪烁。
这时,黛玉粲然星眸却微微眯起,瞧向探春,轻笑说道:「三妹妹和甄家妹妹,这段时日应该没少关注西北的战事,不妨和我们说说,这家里还藏着两位女相公呢。」
探春红了那张英丽脸颊,羞嗔道:「林姐姐就喜欢打趣人。」
湘云笑了笑接话说道:「林姐姐就喜欢打趣这个,打趣那个,但我却知道,有三个人她是万万不敢打趣的。」
宝钗水润杏眸泛起一丝异色,隐隐猜到什麽,笑问道:「云妹妹,哪个还是颦儿不敢打趣的?」
黛玉也凝转动粲然星眸,看向湘云。
湘云伸出三根手指,一一掰下,笑道:「一个姓陈,一个自是姓李,一个倒是姓秦。」
黛玉闻言,秀丽俏脸煞白如纸,一时心头气苦,贝齿咬了咬粉唇,似是自嘲道:「那些不是诰命,就是天潢贵胄的,我这民间小丫头,可不敢乱打趣。」
她是侧室是吧?这些正室她上哪儿敢打趣去?一个也不敢打趣……
可为何心头还是难受的想哭呢?
探春明媚眼眸中现出一丝嗔怪,柔声道:「云妹妹,胡说什麽呢。」
这玩笑是能乱开的?这不是当着瘸子说短话吗?
只怕不仅是林姐姐,薛姐姐也要心思黯然。
宝钗梨蕊玉容却不见异色,拉过湘云的手,轻笑说道:「怪不得你珩哥哥喜欢云妹妹,真是心直口快的。」
大聪明,净说大实话。
这话倒是让湘云说的不好意思,似也感觉方才之言有些不妥。
邢岫烟与李纹丶李绮两姐妹正在欣赏一副画,看向那正在说笑的钗黛和云探两人,秀眉之下的明眸稍稍失神片刻。
一大家子在一块儿生活,这等事有时候又难免。
忽而就在这时,珠帘哗啦啦响动,而后是一阵馥郁香气袭来。
凤姐嫣然一笑,说道:「姑娘们,这都午后了,这些是刚刚采摘的荔枝,新鲜的,都尝尝吧。」
李纨也与素云丶碧月两个拿着一些点心过来。
李纨看向几人说着什麽,这位虽不施粉黛,但人比花娇的少妇,轻轻笑道:「都说什麽呢。」
湘云起得身来,凑近前来,红扑扑的苹果圆脸上笑意烂漫,说道:「凤嫂子,纨嫂子,我们也没说什麽,刚才在说珩大哥呢。」
凤姐艳丽玉容之上的笑意,不由一滞,只觉平静了不知多久的心湖,重新荡漾起圈圈涟漪。
那人在西北打仗,这般久了,也没有什麽书信递送过来。
「怎麽说?」不等心思复杂的凤姐说什麽,李纨似是状其自然地接过话头,然后招呼着惜春与兰溪丶纹绮丶岫烟几个一同过来用着水果。
这位单亲妈妈,许是因为远离了神京的宁荣两府,没有王夫人以及贾母所代表的所谓「男性凝视」,嗯,在这一刻似乎挣脱了封建礼教的压迫,平静自如了一些。
只是说完,李纨芳心也有些猛然一跳。
说来,他去西北也有段日子了,最近她在查看父亲履职情况的邸报时,偶尔留意到关于他的消息。
听说他在西北用兵有些不大顺当。
这会儿,探春幽幽叹了一口气,清声道:「珩哥哥这段时间在西北,我也看不大懂,但隐隐觉得顿兵不前,当是另有盘算,但邸报上却说每日官军伤亡千卒,战况焦灼,珩哥哥一筹莫展。」
甄兰出列而来,眸光明亮如繁星,柔声道:「我也觉得内有机谋暗藏,和硕特蒙古的精骑来去如风,许是珩大哥想用此法,拖延住和硕特蒙古的骑军,聚而歼之!」
这几天她都在思忖西北兵事的来龙去脉,大抵可以确定,应是此由了。
而现在的后宅,她要当着他的姬妾,比如钗黛面前,展示自己机谋能为,让她们将来无法和她相争侧妃之位。
一众莺莺燕燕闻言,都看向那眉眼英气中带着几许冷媚的少女。
甄兰此刻接受注目礼,俏丽丶清冷的小脸现出笃定之色,芳心却有些自得。
就是这样,等她将来帮着珩大哥登上那个位置,只能是她,才配得上母仪天下。
探春道:「如果按着兰妹妹所言,还真有可能,否则珩哥哥不可能与番人相持这般久。」
甄兰道:「我猜测,要不了多久,珩大哥的消息就能传过来了。」
宝钗看向那少女,水润杏眸眯了眯,心思莫名。
这个甄家三小姐的品格儿倒是有些像探春妹妹,不是好相与的。
湘云一边儿往嘴里塞着荔芷,一边儿笑道:「还真让林姐姐说中了,我们家出了两个女相公呢。」
说着,将荔芷递给黛玉,笑嘻嘻道:「林姐姐,好了,别生我气了。」
黛玉轻哼一声,拿过荔芷,嗔恼道:「谁和小屁孩儿一般见识。」
云妹妹惯常是口无遮拦的,小孩子一样,他平常也挺宠着云妹妹的,她这个当嫂子的,就不给她一般见识了,哼!
凤姐看着正在说笑吵闹的两人,笑道:「都过来吃荔枝。」
两个小姑娘就这样,平常言谈无忌,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宝钗这会儿也拿过一枚荔枝,轻轻剥开,素手破荔,汁液在白腻如雪的纤纤手指上横流,愈见柔腻。
看着荔芷,忽而想起与那人痴缠之时,他喜爱说自己是杨贵妃,说自家绵软……
少女接下来也不知想起了什麽,丰腻脸颊浮起酡红红晕,愈发绮艳丰美。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说道:「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来了。」
吃着荔枝,叙着话的众金钗,玉颜微变,循声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