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崇平帝立身在龙辇上,龙眸闪烁,冷冷看向那陈澄,冷声道:「陈澄,你要弑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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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陈澄的兵马,此刻似乎控制住了局面,在前后夹攻,控制着整个送葬队伍,将锦衣府卫团团围住。
而陈澄以及忠顺王父子以及陈泓,看向那坐在龙辇上,头戴白色孝布的中年帝王,心头不由为之悸动莫名。
就这麽成了?!
齐王更是激动的两侧胖乎乎的脸颊潮红一片,心绪激荡。
只要将父皇逼迫退位,那天下也就是他的。
至于弑杀君父,他却是不敢背负这等恶名,正好重华宫空了,让父皇进宫荣养。
事实上,齐王也不敢弑杀君父,那直接就天下各路兵马勤王,共诛乱臣贼子。
陈澄索性也走到近前,身旁左边儿站着齐王府长史窦荣,右边儿则是贾雨村,对上那双审视的严厉目光,道:「父皇,这都是你逼的!当初皇爷爷说过等我长大以后,立为东宫,父皇答应的好好的……」
陈泓皱了皱眉,打断了齐王的话头儿,说道:「殿下。」
这特娘的说都是什麽?
陈澄这时也反应过来,镇定了心神,高声道:「父皇,你即位以来,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百姓苦不堪言,又刚愎自用,宠信贾珩小儿这样的奸党施行恶政,闹得天下鸡犬不宁,烽烟四起,如今连皇爷爷都被气的驾崩,儿臣不忍见我大汉社稷落于他人之手,恳请父皇退位,至重华宫荣养!」
崇平帝眉头紧皱,看向那身形肥硕的齐王,目光冰冷的可怕。
这时,忠顺王陈荣此刻在宗室之列,手里拿着一封圣旨,高声道:「大行皇帝有遗诏,都住手,住手!」
一众正在厮杀的兵丁纷纷停止攻势,而原本还似乎苦苦支撑的锦衣府卫闻言,也都纷纷握紧了手中兵刃,惊疑不定。
忠顺王陈荣高高举着圣旨,冷声说道:「大行皇帝遗诏,以齐王陈澄忠孝恪勤,天生英睿,当任大位,天子年迈昏庸,宠信奸佞,已不能理政,为大汉社稷所虑,将皇位传于齐王!」
不远处的文官闻言,面色就是一顿。
这定然是矫诏!
齐王庞硕的身影微微一躬身,高声道:「父皇,这是皇爷爷的旨意,父皇已经年迈,儿臣请父皇返回重华宫荣养,由儿臣主持国政。」
此言一出,诸朝臣听闻齐王所言,面色变幻了下,心神不由震惊莫名。
而宗室之中,魏王与楚王此刻正在府卫的护持下,震惊地看向齐王。
可以说,从方才齐王骤然发难,魏楚两藩都没有想到,事情走向会朝这一步,面上都见着忧虑。
崇平帝面色淡漠地看向齐王,冷冷道:「你蠢笨如猪,暴虐乖戾,这大汉的江山社稷,你还担不起来!」
齐王:「……」
不带这样侮辱人的。
不是,父皇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为何还如此淡定?
「父皇,不要逼迫儿臣,如今城中已经在儿臣手里掌控,儿臣不想宗室相残,妄造杀孽。」齐王劝说道。
陈泓冷声道:「王爷,不要废话了,送上皇回宫。」
「你问这满朝文武,哪一个愿意拥立一个蠢货?」崇平帝依旧淡漠,语气中满是讥讽。
齐王闻言,心头只觉怒火涌起,道:「诸位,孤王荣登大宝以后,定然剪灭贾珩小儿逆党,废除摊丁入亩之恶政,还大汉一片朗朗乾坤,还请诸位大臣,助孤王劝谏父皇退位!」
崇平帝冷冷看着这一幕,目光扫过一众面色惊疑不定的群臣,无人知这位天子此刻在想什麽。
陈泓高声道:「来人,送太上皇回宫。」
这时,周围士卒厮杀之声再起,渐渐包围了送殡的队伍,此刻兵力优势,以势压人。
……
……
神京南城,京营大营
同样发生一场叛乱,以敢勇营都督佥事祝法兴,效勇营参将吕子温为首的京营将校,率领亲兵直扑中军大营,而警戒岗哨的中护军顷刻之间就与彼等交手。
待杀散了守卫中军大营的中护军之后,喊杀声在京营营房中响起。
「诛贾党,清君侧!」
冲进中军营房所在院落,为首的振威营参将闯入营房,搜寻一通,提着刀,急声道:「谢贼不在营房中。」
一众京营将校闻言,心头不由一惊,不知为何,忽而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众人面面相觑,刚要说些什麽。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间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而后是四面的墙头上,站着一行行手持弓弩的骑士,挽弓搭箭,向着叛乱的士卒攒射而去。
「不好,中计了!」祝法兴见得此幕,心神微震,急声说道。
而周围的一众京营将校同样大惊失色,惶惧不已。
贾芳此刻领着一众护军将校,手中拿着一把雁翎刀,骑在马上,冷声道:「尔等叛军,胆敢造反作乱,如今反迹早露,还不跪地请降!」
诸京营将校,面上多是见着凝重之色,手中拿着兵刃,但却无人请降。
贾芳冷笑一声,说道:「乱臣贼子,杀光他们!」
随着一声令下,箭如飞蝗,齐齐攒射,蓬蓬大团血雾爆散开来,而后在惨叫声中,京营中护军兵马向着京营众叛军将校杀去。
顿时,两方人马就战在一起,刀枪对攻,血肉横飞,喊杀声震动了神京南城。
祝法兴等一众将校猝不及防,在贾芳所率兵马的围攻下,尽皆被诛杀。
没有多久,贾芳目光冷冷地看向倒在血泊中的一众京营叛军,冷声道:「将还喘气的,解送锦衣府,严刑拷问。」
此刻,京城几门与齐王勾结的叛军,也正在迅速被贾家小将以及果勇营的将校平定。
或者说,提前有了准备的京营以及锦衣府卫,清理诸叛军,倒不费吹灰之力。
原本发动叛乱的将校都是一小撮。
而崇平帝这边儿,齐王陈澄却浑然不知神京城内以及京营的变故,继续鼓动着大汉群臣,某种程度上,也让一众朝臣心神恍惚了下。
如韩癀与刑部尚书赵默面色凝重,心神就是一突。
如果齐王登基,废除新政,天下或许可以重新恢复太平,至于北面的女真,再行议和就是了。
那时候,天下太平,众正盈朝,百姓也能不再受战乱之苦,安居乐业。
事实上,在韩癀等人的视角中,崇平帝宠信贾珩等一干奸佞,穷兵黩武,国库亏空,然后为了填补亏空,开始横徵暴敛,掠夺天下士绅之财货。
可以说,这就是齐王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提出的政治主张,在动摇中间派。
否则,哪怕逼宫崇平帝成功,回到宫中,文武百官不拥立,这继位的合法性也存疑。
就在这时,却有一人从都察院中出班奏道:「圣上,微臣山西道御史王学勤,微臣请圣上退位,以安中外之心。」
轰……
犹如一颗巨石扔入湖面,顿时嫌弃惊涛骇浪。
在一众死寂中,好似拉开了帷幕,不多时,其他科道御史乃至六部司郎中一级的官员,纷纷说道:「臣等请圣上退位,以安中外人心。」
科道原本就是一些地方士绅供养出的读书人,原本就反对新法,这些人不同于朝堂的六部九卿,自重身份,六部九卿不管怎麽想,在崇平帝定点关照以后,已经不敢明面上发表反对意见。
此刻随着科道官员的附和,一些六部侍郎官儿,目光闪了闪,似有意动。
眼前这是明摆着的,如果就此拥立齐王,从龙之功,或可直入内阁。
齐王陈澄见得科道以及一些官员附和的一幕,心底已是被一阵狂喜涌起,只觉骨头都酥了四两。
果然,他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满朝文武苦贾珩久矣!
一旁的王府主簿贾雨村,心头也有些震动。
看来,真是要变天了。
也是,天子毕竟老了,又倒行逆施,推行新政,朝中敢怒而不敢言。
等齐王荣登大宝,那他作为潜邸之臣,岂不是能入值阁部?
贾雨村念及此处,只觉心头有些不争气地跳动起来。
而陈泓见此,心头也有些惊讶莫名,原本心底深处对齐王的轻蔑,倒也收起些许。
忠顺王陈荣面上诧异了下,旋即,心头就有一些警惕。
而一众女眷中,还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则是晋阳长公主扶着送太上皇最后一程的,此刻丽人不施粉黛的脸蛋儿上不由现出焦虑之色,拉了一下冯太后的胳膊,低声道:「母后,前面出事儿了。」
冯太后苍老眼眸中担忧之色不减晋阳长公主分毫,但却劝慰说道:「晋阳,镇定一些,你皇兄应对得了。」
这位老太太显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深知齐王谋反,更多还是逼宫,不会说屠戮女眷。
不说其他,冯太后是齐王的亲奶奶,算是从小抱着齐王长大的。
另一辆马车上,宋皇后那张丰艳丶雍美的玉容之上,同样陷入惶惧之色,转眸看向一旁的端容贵妃,低声道:「妹妹。」
端容贵妃轻轻叹了一口气。
此刻,两方火并,更多还是逼迫崇平帝退位,倒还没有朝宫中女眷动手,或者说,这个时候根本就顾不得宫中女眷。
「父皇,这就是人心所望,因为父皇一意孤行,山东叛乱迭起,百姓怨声载道,西北之战数万大军葬命,这些年,多少百姓深受战乱之苦,父皇年事已高,多次吐血晕厥,也当调理荣养,而儿臣为父皇长子,人眼。齐王陈澄一改往日的混不吝,此刻心头涌起自信,跪将下来,相请道:「父皇,当着皇爷爷灵柩的面,父皇还请回宫让位吧。」
言罢,嚎啕大哭不止。
这时,忠顺王陈荣见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几是暗暗称奇。
这个大侄子有点儿东西啊。
好好的逼宫,让他弄成这幅为江山社稷,逼不得已的样子,起码传位之后,对外面的名声要好听一些。
或许后世史书大概记载:「上皇崩,举国致哀,出殡之日,百官至灞桥,齐王拦天子乘舆,嚎啕大哭,跪地不起……帝心有戚戚,默之良久,遂返宫,退位荣养,立齐王为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