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人都普遍缺爱。
甄溪弯弯秀眉之下,缓缓睁开眼眸,莹润如水的眸光,似将那少年的清隽的面容轮廓,一寸寸刻入心底。
从此以后,珩大哥就是她的夫君了。
珩大哥会好好对待她的呀。
甄兰在一旁听着两人叙话,心头就有几许感动,轻哼一声,似吃醋道:「珩大哥当初也没有和我这样说,果然还是喜欢溪儿妹妹多一些。」
「你也一样。」贾珩眉头紧了紧,捏了捏甄兰,柔声说道。
甄兰嗔怪了一下,轻轻拨开贾珩的手,凑到那少年近前,搂过贾珩的脖子,印了上去。
少女原就是如甄晴一般的性子,敢爱敢恨,自诩自己已是贾珩的人,倒也没有什麽扭扭捏捏。
宛如烟雨蒙蒙的二月芳菲,经雨之后,桃花遍地,映照山林。
甄溪此刻明眸睁开一线,芳心就有些着急,珩大哥怎麽……
幸在没有多久,那人凑近而来。
正是夏夜时分,乌云涌动,遮蔽星月,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屋檐檐瓦上青苔沁润,光影斑驳。
也不知多久,或是子夜时分,雨停风歇,明月朗照,道道柔煦月光如霜流动,而屋檐上雨水汩汩而淌,滴滴答答落在青石铺就的石阶上,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贾珩一下子拥住甄兰和甄溪的肩头,此刻温香软玉在怀,低声说道:「等过了国丧,纳你们两个过门儿吧。」
甄兰明丽玉颜汗津津的,唇瓣微启,声音娇媚丶酥软,宛如黄莺出谷:「珩大哥,我和溪儿妹妹也不急的。」
贾珩面色微顿,轻声说道:「那就等将来封了郡王,再给妹妹请封?」
甄兰芳心一跳,难道是给她侧妃?或者说,方才是请宫中赐婚的意思?
但却听那少年说道:「给妹妹请封诰命夫人。」
甄兰闻言,只觉兜头一盆冷水,一时间又有些心头沮丧起来。
不是侧妃呀?
贾珩笑了笑,捏了捏甄兰,说道:「别胡思乱想了,等到时候再说吧。」
其实他倒是能猜出甄兰心头所想,无非是盯着侧妃的位置,但现在这个承诺却不能给,还要看后续甄兰的心性。
甄兰闻言,芳心一颤,不知为何,心头忽而涌起一股期冀。
珩大哥难道知道了她的心思?
另一旁,正在装死的甄溪明眸睁开一线,静静听着贾珩与甄兰叙话,芳心却涌起一股依恋。
珩大哥将来会给她请封诰命夫人的。
一夜再无话。
……
……
第二天,金鸡破晓,天光大亮,夏日原就比往常天亮的早一些,日光照耀在大地上,暑气渐渐回升,知了的鸣叫已经在院中的林木之间响起。
贾珩转眸看了一眼躺在身侧睡眼恬静的甄溪,此刻少女眉眼已开,有着江南水乡女子的温柔静默和缱绻氤氲的书卷之气,而玉颊两侧红润如霞,让人忍不住想要凑至近前,亲上一口。
而一旁的甄兰,细眉如柳,琼鼻秀挺笔直,粉唇莹润,似两瓣桃花,明艳妩媚。
就在这时,耳畔忽而传来「嘤咛」之音,甄兰起得床来,弯弯眼睫之下,美眸莹润微微,目中现出欣喜和甜蜜。
「珩大哥。」甄兰轻声说道。
不大一会儿,身旁的甄溪也醒转过来,少女灵气如溪的眉眼之下有着一股慵懒,而脸蛋儿香肌玉肤,吹弹可破。
可以说这个年龄的女孩儿,哪怕不用任何化妆品,都已是明艳靓丽,姝美绝色。
贾珩道:「今个儿去衙门,你陪着溪儿妹妹多睡一会儿。」
甄兰柔声说道:「让妹妹睡一会儿,我起来服侍珩大哥用早饭。」
说着,服侍着贾珩穿起衣裳。
说话间,贾珩起得身来,换上一袭蟒服,少年身形挺拔丶修长,而蟒服愈显威势。
而甄溪这会儿也撑起一只胳膊,看向那一朵怒放其时的红梅,怔怔出神不停,旋即,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底忽而生出一股安宁感。
这会儿,甄兰在梳妆台起拿过一把剪刀,转过身来,递给甄溪。
而后,贾珩在甄兰的陪同下,用了早饭,前往锦衣府衙。
……
……
锦衣府,官厅之中——
贾珩前往锦衣府继续讯问忠顺王父子以及齐王陈澄相关案犯,此刻来到衙堂官厅落座,问道:「案子审的怎麽样?」
曲朗刚刚升任了锦衣府指挥使,面上不见丝毫喜色,温声道:「都督,忠顺王父子以及齐王等京营党羽的相关案犯口供已经录取,还有一些官员仍在审理当中。」
当初,除了拿下齐王陈澄以及忠顺郡王陈荣父子两人,还有不少恭请天子退位的官员也在诏狱之中,也要接受讯问。
贾珩道:「继续讯问,其中定有齐王之党羽,将案涉相关人犯一并逮捕,严加拷问。」
也不一定都是从众,肯定还有一些在事前得了齐王的资助和封官许愿,这些要找到证据,就是齐王一党,难免家破人亡。
至于从众的处置会轻一些,丢官罢职,流放充军,永不叙用。
贾珩说着,径直来到条案后落座,拿起一册书籍阅览着。
待到晌午时分,眸看向从大理寺返回的李述,问道:「三法司重审苏州织造常进的案子,让你打听,打听的如何?」
李述拱手说道:「回都督,在月前,三法司就重新开始讯问,相关卷宗已经具结丶归拢,只是碰到国丧之期,等待这几日奏禀于上。」
当初忠顺王尚在恭陵,在三法司询问之时,为了以防节外生枝,耽搁袭杀之事,就对当年看上常进之妻庄氏,进而罗织冤狱一事,供认不讳。
并且嘲讽贾珩同样是见色起意,与他并无二致。
当年他是看上了庄氏,但贾珩看上了庄氏之女。
本身已经因为恭陵贪腐废为庶人,这桩陈年旧案,倒也难以再让忠顺王陈荣下狱。
只是,有了忠顺王的供词,彻底洗刷了苏州织造常进的冤情。
贾珩放下书籍,问道:「现在三法司几位堂官儿怎麽说?」
李述拱手道:「常进的确是忠顺王陷害,确有冤情,大理寺建议平反昭雪,追叙抚恤,而刑部的赵尚书说,纵无谋逆之事,然常进主持苏州织造局事务,也难保不会有贪渎之责,整个苏州织造府在崇平初年亏空甚巨,理应追责。」
「刑部?」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微动,心头若有所思。
刑部赵默,这位曾经的阁臣,如今还在刑部任职,一直以来都对他有成见。
不过,韩癀上奏辞疏之后,浙党再无阁臣,声势大不如前。
「都察院怎麽说的?」贾珩又问道。
李述道:「回都督,都察院的许大人提及,圣上平反谋逆之事,以免广为诛连冤狱,既有冤情,不宜再行节外生枝,如是确有贪渎之事,也牵涉三大织造局的陈年旧案,难以细究,故向上陈奏,为常家平反就是。」
李述道:「大理寺的王老大人认为可行,而赵尚书默然不语。」
贾珩思量了下,心头若有所思。
这是文官集团的喊话,或者说是主动示好之举。
而方才的一番话,更像是借锦衣府将校,故意传达给他听。
其实,他身为锦衣都督,完全可以凭藉这次逆案,牵扯出藤藤蔓蔓,将文臣都牵扯下来。
要知道近四十名官员,低至科道丶翰林,高至部司郎中都在诏狱之中,只要他想罗织冤狱,根据同年丶座师的人际关系网,可以广为牵连。
让不少官员都装进这个谋反的筐里。
不过,许庐并没有直接寻他,算是某种无言的默契。
贾珩道:「去给许大人说,就说本官知道了。」
本来他也没有藉机广为株连的意思。
李述拱了拱手,然后返身去了。
等李述离去,贾珩端起书案上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随着他封为太师之后,这种事情会愈发常见,因为已经引起了整个文官集团的提防和抗衡,在制衡他的立场上,差不多都是一致的。
或许,这也是天子想要看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