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陈然剑眉微顿,似乎没有想到贾珩竟如此直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麽好,道:「那既是这样,也随子钰吧,只是不可太过沉湎了。」
贾珩道:「魏王兄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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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就到了崇平十八年的三月初五,正是阳春三月,百花盛开,蝴蝶翩跹之时。
这一天,终于也到了贾珩率领船队离开倭国境内的时候。
此刻,江南水师整装待发,一艘艘高有数丈的楼船停靠在海港上,静静等候着贾珩与魏王。
贾珩与魏王陈然在东平郡王世子穆胜以及日本众藩主大名的目送下,登上船只,扬帆起航。
而在船舱二楼,阁楼之上,明正天皇兴子着一袭枫叶红碎花的和服,云髻高挽,立身在舱室二楼中,就在窗户前静静眺望,凝眸看向倭国土地,心头不由浮想联翩。
自此一别,她再次回到家乡,却也不知何时了。
故乡的樱花,那时候应该也开了吧。
可以说,明正天皇早已受够了皇居之中二十多年的寂寞深闺生涯,此刻随着贾珩前往大汉,除却少许怅然若失之外,更多的还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新奇。
而舟船渡口之处,除却东平郡王世子穆胜外,后光明天皇与倭国诸藩大名出了江户城,相送大汉卫国公离开倭国。
后光明天皇一直挥手示意,而一旁的岛津家督则是面色阴沉,目光明晦不定,也不知在想着什麽。
而整个倭国的政治生态也重新迈上一个新征程。
但征夷大将军人选的改任,也埋下了岛津光久等一众长州藩「尊王攘汉,反抗幕府」的引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
崇平十八年,六月初三
这一日,天气已经进入了初夏,正毒的火辣辣日光照耀在大地上,炙烤着大地。
而大汉卫国公贾珩,自莱州海港重新登上大汉的土地。
而后江南水师暂且驻扎在莱州海港休整,贾珩则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带着明正天皇兴子,浩浩荡荡地向莱州府城而去。
此刻,一辆马车之内,明正天皇挑开马车垂挂的一面竹帘,转眸看向道路两旁的金黄麦田。
看向远处一座座砖混的茅草屋以及农忙的百姓,明正天皇那张秀美丶明丽的玉容上满是阵阵新奇之色。
贾珩与魏王陈然并辔而行,道:「今年麦田长势喜人,又是一个丰收年。」
前几年,大汉真是诸事不顺,从今年开始,似乎有些风调雨顺的架势。
重回故国,魏王语气之中同样不乏轻快之意,轻笑说道:「该徵收夏粮了,也不知山东今年能多上几成?」
「夏粮只是小头儿,大头还是秋粮,两厢迭加,怎麽也能比新政之前多出一倍吧。」贾珩笑了笑说道。
就在两人谈笑之时,行不多远就见远处烟尘滚滚,一面面仪仗旗帜随风飘扬,一队队骑士簇拥着一顶官轿,一路而行,打着铜锣。
正是山东巡抚赵启一行。
去年在山东出得白莲教大乱,让这位巡抚受了不小斥责,崇平帝原本是要革职的,但赵启上了一封言辞诚恳和祈求的请罪奏疏,让崇平帝打消了主意。
所谓,使功不如使过。
斥责几句,着其戴罪立功,全力帮助推行新政。
而后,刚刚在叛军围城之后,险死还生,又面临官帽随时可掉的情况下,赵启也发了狠。
在山东可谓大刀阔斧,积极推行新政,原本过往还有些阻碍的乡绅,不管再有背景,再有后台,被这位赵中丞用不少威逼利诱的手段,彻底清查隐匿粮田,人丁数目。
而后,奏报的清查田亩之数,堪为北方诸省之最。
当然,为此遭了不少骂。
而崇平帝龙颜大悦,派圣旨对其官复原职,同时上谕嘉勉。
随着轿子落下,赵启随行的扈从在一旁伸手掀开垂挂的车帘,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快行几步,说道:「下官见过卫国公。」
贾珩虽是国家武勋,但身上其实还兼领着太师头衔,算是文官品阶的天花板。
「赵中丞。」贾珩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随手丢给了一个锦衣百户,轻声说道:「劳烦赵大人远道相迎了。」
而魏王陈然也行至近前,年轻俊朗的面容上同样有着欣然之色,抬眸看向赵启,道:「赵中丞。」
「魏王殿下。」
贾珩面上笑意温煦,说道:「赵中丞,一年未见,当真是风采依旧。」
山东白莲教乱子,这样大的事,还能继续在巡抚任上纹丝不动,这也是个有能耐的官僚。
「惭愧惭愧。」赵启脸上似有些不好意思,赞扬说道:「卫国公威震倭夷,当真是英雄不改齐鲁平叛之时。」
贾珩道:「赵中丞客气了。」
众人寒暄而毕。
贾珩道:「赵大人,咱们一同进莱州府吧。」
难为这位赵启,如此远道而迎。
众人寒暄着,就大步进入了远处巍峨高立的莱州城,此刻莱州知府孙凤友和同知钱胜隆,将一众军政要员迎入城内。
而后,马车以及军卒浩浩荡荡地进入登莱府城的府治——掖县。
说话间,众人进入府衙之中,就分宾主落座。
贾珩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问道:「赵中丞,这一年来,新政在山东推行的如何?」
因为贾珩身上还挂着督问新政的头衔,或者说,新政原本就是贾珩倡言倡建,故而对地方上的新政事宜也有全权责问之权。
赵启笑了笑,恭维道:「如今山东境内府县州域,已经全面铺开,卫国公当初所提新政真是治国良策,仅仅一年,就见了真章。」
贾珩点了点头,道:「先前废两改元,户部方面和内务府可派人铸就官银?」
新政有一条「上有对策,下有对策」的弊病,那就是火耗问题,而火耗归公以及废两改元,就是为了应对此事。
赵启道:「户部的人倒是来了,内务府的人还没有来,说是再过一段时间,在济南府建造银庄,地方上的府县需铸官银的太多了。」
贾珩想了想,说道:「等我回京以后,让人催一催。」
赵启道:「如今山东全境夏秋两税还算正常,府库殷实,转运朝廷的银两筹措筹措,还能凑得齐。」
因为一条鞭法交的税都是银子,难免有银贵谷贱,伤弄之弊,而内务银行向民间承兑,就是为了解决此弊。
贾珩道:「山东都司地方卫所筹建的如何?」
白莲教渗透地方卫所,几乎让山东地方卫所彻底换了血。
赵启回道:「地方卫所正在陆续重建,张都指挥使提出要对卫所兵将量才录用,对将校身世履历严加审查,以防再有白莲教之事发生。」
贾珩道:「朝廷明年可能要向辽东用兵,赵中丞还当督促地方招募善水性的乡勇,投军报国。」
赵启神色疑惑不已,问道:「朝廷又要对辽东大举用兵?」
贾珩面色肃然,道:「我大汉这些年积蓄力量就是为了扫平女真,经过倭国一战,女真精锐泰半已失,而我大汉国力蒸蒸日上,也到了解决女真问题的时候了。」
赵启点了点头,说道:「是不能久拖不决,等女真缓过劲儿来,不定又起什麽变故。」
贾珩默然片刻,皱了皱眉,轻声问道:「山东衍圣公孔家最近怎麽样?」
赵启面上也有几许复杂之色,说道:「那位衍圣公被下了诏狱,听说朝堂颇是起了一份争论,不少大臣丶宿老为其求情,距今关了快有一年了,圣上似乎还未处置。」
贾珩皱眉问道:「满朝衮衮诸公,难道不知孔家子嗣如今已逃亡至辽东,现为女真效命?」
这一路上,根据女真传来的密谍情报,孔有德已经在大清礼部担任礼部侍郎,成为了女真的座上宾。
赵启摇了摇头,说道:「卫国公,朝中并未提及此事。」
贾珩默然片刻,道:「等我回京之后再说吧。」
孔家在天下读书人的分量还是太重了,崇平帝现在更多还是引而不发。
不大一会儿,众人开始用着接风宴,而后,用罢饭菜,贾珩与魏王各自回厢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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