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沉吟片刻,说道:「现在是不知这一路是准备夹攻盛京,还是攻打我老寨,断我后路,盛京如今也守备空虚,至于老寨,同样没有多少兵马防守。」
这就是顶级战略家的思维,自是能够猜出朝鲜一路的可能攻击方向,并且打算提前防备。
阿济格朗声道:「那我军是否派兵宁远城?」
多尔衮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只能先等宁远城的消息,我们这边儿也没有多少兵马。」
阿济格想了想,说道:「准噶尔人与和硕特人,不是已经在西北和藏地两处攻击。」
多尔衮道:「汉国兵多将广,根本不要奢望能造成什麽大麻烦,不过……」
阿济格断眉之下,脸上不由现出疑惑之色,柔声道:「怎麽说?」
多尔衮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不过汉廷多面开战,显然不能久持,故而我军只要先行守到年底,这战事就能求得一线转机。」
这才是多尔衮的分兵用意,通过两座关卡的防守,来达到拖延汉军前进的目的。
阿济格闻听此言,心头不由恍然莫名,说道:「这…这是拖延之计?」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目光忧虑不胜,说道:「集于一地虽好,但汉军同样全军而来,以其炮火之猛烈,纵然锦州城高壕深,又能抵挡多少天炮轰?等到那时,我十馀万大军猬集一处,一战尽殁,逃无可逃,我大清真就是灭国了。」
说来说去,还是女真战略纵深不够,根本就达不到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的客观条件。
否则,数十万汉军过宁远城丶攻锦州丶直逼盛京,那如何是好?
真就是泰山压顶,如碾死蝼蚁一般。
阿济格默然片刻,平复着心头的紧张心绪,问道:「那接下来,十四弟有何方略?」
「郑亲王这次是带着必死之心去的,定然要战至一兵一卒,也要拖到年底,多拖住汉军一日,我松锦一线面临的压力就小一些,接下来,我们积极备战吧。」多尔衮面上现出惋惜之色,道:「等宁远城消耗了汉军的锐气,那时,我大清以逸待劳,再行转败为胜之事。」
换句话说,让济尔哈朗这支兵马作为一根钉子,死死消耗汉军的时间丶精力以及士气。
阿济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头也有几许沉重,问道:「辽阳方面呢。」
「让勒克德浑守着,绝不能放汉军水师一兵一卒攻至盛京城下。」多尔衮面色沉静,斩钉截铁说道。
就在这时,忽而从外间来了一个神色匆匆的旗丁,道:「王爷,盖州急报。」
多尔衮闻言,面上现出一抹诧异,旋即,接过军报,阅读而罢,迎着阿济格的目光注视,说道:「辽阳请求增兵。」
「这时候哪里还有兵马增援?」阿济格皱了皱眉,低声说道。
多尔衮不由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这时候谁还有兵马增援?」
可以说,如今的大清,真是兵力捉襟见肘。
盛京还有一支兵马,大约有三万人,但那是用来维护盛京安危的兵马,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可能调度。
多尔衮沉声说道:「给辽阳方向传递消息,让他务必坚守,抵挡住汉军水师,否则,提头来见!」
那军士闻听此言,朝多尔衮抱了抱拳,然后转身去了。
多尔衮而后看向阿济格,感慨说道:「我大清开国才不过短短几十年,战力就如此不堪,实在让人痛心。」
阿济格叹道:「如今是不比皇兄在时的日子了。」
那时候,大清国有鲸吞天下之势,但现在风水轮流转,大清却是江河日下,被汉军压制在城池当中。
……
……
辽阳城
勒克德浑此刻驻扎在辽阳城中,看向城下的汉军汹涌而来,大团火焰旗帜,汹涌而来。
勒克德浑身旁的副将说道:「王爷,为何要给摄政王」
「不派求救信,如何让其知晓我部现在面临的情况?」勒克德浑面色微顿,沉声说道。
副将点了点头,说道:「郡王所言甚是。」
勒克德浑叹了一口气,说道:「弟兄们伤亡多重?」
副将开口说道:「回禀郡王,这五天,死伤已经破千。」
勒克德浑目光落在城墙色行低声说道:「死伤破千,这样能守多久。」
「汉人的炮火实在太过厉害了。」副将开口说道。
勒克德浑浓眉之下,虎目目光落在那被红夷大炮轰炸出一个个豁口的城墙,朗声说道:「这些都是藉口。」
副将道:「不如末将率精锐兵丁,出得城池,攻袭敌寇炮铳之队,郡王觉得如何?」
勒克德浑面色微顿,点了点头,低声道:「不可鲁莽,敌方也有精骑防备。」
此刻辽阳城下,里许之地的空旷平原上,可见草木葱郁,翠绿惹眼。
贾芳立身在一座低矮的土丘上,身上披着一袭玄色披风,手里正自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处巍然屹立的城池,叙道:「女真鞑子这几日真是顽抗到底,费了我大汉不知多少工夫。」
随着时间缓缓过去,汉军水师也倾泻了不少炮铳铳弹,几乎将城池炸得稀巴烂。
但这些日子,仍然没有太大的进展。
副将邓剑平道:「贾将军,辽阳城顶不住一个月。」
贾芳剑眉之下,那双清眸目光咄咄而闪,道:「难说,城内大将性情沉稳,守城调兵颇有章法,不好对付。」
「将军,北静王爷派人召将军回去议事。」这时,一个骑士打马而来,向着贾芳道。
贾芳闻听此言,柔声道:「回去。」
随着「驾」的一声,贾芳在亲兵扈从之下,策马向着中军大营而去。
此刻,中军大营之内——
北静王水溶丶河北提督康鸿丶江南水师提督韦彻等一应将校,此刻济济一堂,相议兵事。
这已然是汉军攻城以后的第五天,这几日虽然以水师的红夷大炮攻打辽阳城,但其实情况并不理想。
北静王水溶道:「拖延了几日,需得思虑破城之道了。」
康鸿眉头皱了皱,说道:「女真人有近两万兵马屯驻城池,我军纵有红夷大炮相助,但没有一两个月,也难言破城。」
近两万兵马守城,没有那般容易的事儿。
韦彻面色微顿,朗声说道:「以末将观之,如果之后几天加紧攻城,可能半个月就能攻破城池。」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形雄壮丶外罩皮甲的军士进入军帐,朗声说道:「水王爷,小贾将军来了。」
众人说话之间,抬眸看去,只见一个面容清峻,身形颀长的少年将军,步入军帐之中,乍一看,气度架势颇有些像是贾珩。
「末将见过北静王殿下。」贾芳抱拳道。
「小贾将军来了,坐。」北静王水溶目光落在贾芳脸上,凝视了一个呼吸,面上带着笑容说道。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芳落座在不远处的一张梨花木制的靠背椅子上。
北静王水溶道:「小贾将军,这几日的对峙,想来也看到了,觉得战况情形如何?」
贾芳点了点头,说道:「僵持不下,我军伤亡太大,需得寻思计谋破城才是。」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道:「现在是要求小贾将军,派兵绕过辽阳城,袭扰敌寇粮道。」
「粮道?」贾芳眉头挑了挑,面色不由诧异了下,沉声道。
北静王水溶将「欣赏」的目光,落在那贾芳脸上,道:「辽阳本是小城,虽然囤积了一些粮秣,但仍在筹措粮秣,向城内运输,试图与我大军长期对峙,贾芳将军可率领兵马,袭扰敌寇粮道。」
贾芳面色一肃,说道:「王爷放心,贾芳定然竭心尽力。」
北静王水溶转而看向康鸿,道:「康将军,这几日看能否挖掘地道,直通辽阳城下。」
康鸿摇了摇头,说道:「城中守将十分聪明,在城外挖了壕沟,引入护城河水,想来彼等在城中也挖有壕沟。」
北静王水溶面上若有所思,道:「城中守将是不好对付,今日整军,明日再行攻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