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后世,都有不少老人都在冬天走,尤其是天子气血衰败,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宫苑,坤宁宫崇平帝躺在轩窗之下的一张软榻上,瘦削丶清颧面容上萦绕着一股枯败之气,或者说-—----死气。
随着进入冬天,天气寒冷加剧,这位中年帝王的龙体每况愈下,或者说渐渐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下首的一方铺就着褥子的绣墩上,落座着一位身穿华美衣裙,云髻端庄的丽人,犹如娇艳欲滴芙蓉花的玉面上,萦绕着一股端庄丶静美之气。
崇平帝声音虚弱问道:「最近几天,朝中奏疏仍是这些?」
宋皇后柔声道:「陛下,都是这些了。「
崇平帝一时之间,默然不语。
这几天,这位帝王仍是有些举棋不定,或者说,需要评估不立魏王为储的后果。
只怕瞎眼之后,后宫与外朝里应外合,强行扶持魏王,而他晚年不得善终。
宋皇后玉容密布忧色,心头疑虑更甚,道:「陛下,天色不早了,用些午饭吧。「
崇平帝默然片刻,问道:「梓潼,子钰这几天在府中做什麽?」
雪肤玉颜的丽人正自思虑着魏王立储之事,心头不由莫名一惊,柔声道:「臣妾也不知道,不过,这会儿,应该是陪着妻小的吧,陛下,这是想要召见他?」
还召见那个小狐狸?
那小狐狸那天真是胡作非为,对她那般欺负,简直是色胆包天。
丽人心湖当中不由荡漾起圈圈涟漪,连忙迅速抚平。
崇平帝摆了摆手,低声道:「不用了,让他多歇息一段时日,对了,咸宁那边儿,让他也进宫看看咸宁。」
宋皇后容色微顿,轻轻应了一声是。
那个小狐狸进宫以后,说不定又要欺负她,
丽人念及此处,不由再次想起先前的种种痴缠,秀丽春山黛眉之下,莹润如水美眸羞恼之意密布。
那个混蛋,怎麽能那般欺负她呢?
实在是不成体统。
想起那天的惊险,丽人不由芳心砰砰跳了几许,那张丰丽丶莹润的玉颊羞红如霞,只觉裙下的双腿并拢了几许,心神惊悸莫名。
锦衣府,官厅中一-
官署厅堂之中,气氛肃穆无比自从贾珩完全不管锦衣府之事后,新任锦衣都指挥使仇良,就全面主持锦衣府事务,在北镇抚司遍地安插亲信部将,大权在握。
此刻,下方的一排排梨花木椅子上,坐着一位位身板笔直的锦衣府将校,面容威严。
仇良目光咄咄,沉声说道:「诸位同僚,临近过年,都打起精神来,绝不能再让歹人继续在京中为祸,惊扰圣驾安宁,如果再有太庙这等事情发生,本官定斩不饶!「
下方的一众锦衣府将校,面色一肃,纷纷抱拳应是。
仇良说完,也不多言,转身返回厅堂。
此刻,仇良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后,两道斜飞入鬓的浓眉之下,目光闪烁之间,多少有些明晦不定。
贾珩小儿,先前相辱之仇,他誓必报之!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刺绣着飞鱼服的锦衣府卫快步进来,来到仇良近前,凑到耳畔,轻声说了一句,道:「指挥,李二说有紧要之事禀告于大人。」
仇良两道犹如卧蚕的浓眉之下,眼前不由一亮,说道:「带本官去看看。」
原来,仇良在接管锦衣府后,着心腹对贾珩原先在京中的行踪进行调查,试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至于李二乃是先前锦衣府中的小校,平常随着贾珩担任警戒出行之事,因为先前太庙一案,而被牵连,让仇良拿了由头,打入牢中讯问。
那锦衣府卫引领着仇良,向着后院的一座光线黑的水牢而去。
此刻,黑牢四四方方的栅栏上,却见几缕温煦日光自窗栅泄落而下,照耀在水面上,可见水光闪耀。
而一座几乎成十字形的木桩上,捆绑着一个衣衫槛楼的锦衣小校。
披头散发,身前带着一道道血鞭之痕,周身血腥气弥漫。
伴随着锁链与木栅栏的哗啦啦响动声,仇良在锦衣府卫的陪同下,来到近前。
「你说有重要下情回禀?」仇良立身在水牢的一方台子上,背负双手,凝眸看向那绑在十字木桩上的锦衣小校。
那锦衣小校抬起头来,声音虚弱和中气不足:「大人·」大人饶命。」
仇良剑眉之下,带着几许凶戾之芒的目中,渐渐现出一抹冷意,低声说道:「你方才说有关乎卫郡王的事儿要禀告本官?」
那锦衣小校点了点头,说道:「卫郡王两次护卫着宫中贵人去大慈恩寺降香,不知为何屏退着相关的内监和侍卫。」
仇良眉头皱了皱,目中现出一丝迷茫,旋即,沉喝道:「此事,本官知道,这又有什麽可禀告的?」
那锦衣小校道:「两人去了大雁塔,待了一两个时辰。「
仇良闻言,目光眯了眯,思绪发散,心头不由闪过一道亮光,心神剧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太过骇人听闻---简直匪夷所思。
那有没有可能是在密谋扶立魏王一事?
仇良念及此处,压下心头的一丝疑惑,
那锦衣小校开口说道:「我那天因为有事要禀告都督,却被乐安郡主拦下。」
仇良目中闪烁着一股危险的冷芒,道:「你接着说。」
作为一名老锦衣,自然从这些事情当中察觉出一些苗头儿。
「后面,不知为何,宫中贵人是让乐安郡主扶着出来的。」那锦衣小校开口说道。
虽然没有后续猜测,但这种男人的「留白」,恰恰馀韵悠长,引人遐想。
仇良面色变幻了下,心头思绪发散。
那位贾子钰风流之名,在神京城中已经臭名远扬,那麽有没有一种可能,真的是——--欺天?
仇良目光幽幽,掌中着的文玩核桃几乎要捏碎开来。
如果当真是此事,那贾家将会被连根拔起,而那小儿更是要被五马分尸!
但此事实在非同小可,他需要仔细甄别,许是那天,皇后娘娘身子骨儿不舒服,毕竟还有乐安郡主在一侧,断不会有此大逆不道之事。
但两人在大雁塔上待了许久,肯定是在密谋什麽。
而眼前这小校,许是为了保命,胡乱揣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念及此处,仇良正在狂跳的一颗心,又渐渐平静下来。
向来这种风月之事,没有捉奸在床,捕风捉影往往多一些,而且,他也不好直接参合。
如果他冒冒失失地前往宫中通告于圣上,纵然事后查明属实,他的下场?
只怕也不妙·——·
想到这里,仇良只觉背后渗出一层冷汗,倒也遍体生寒。
「小的觉得此事多有疑点。」那锦衣小校这会儿声音虚弱几许,说道。
「够了!」仇良摆了摆手,毫不客气打断锦衣小校的话头儿。
那锦衣小校蓬头垢面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惧色。
仇良说话之间,也不多言,快步离了水牢。
来到书房之中,仇良惊魂未定,迈着沉重的步伐落座在条案之后的梨花木椅子上。
随行心腹千户马收躬身跟着,语气中满是担忧,说道:「指挥使,那李二之言未必属实。「
作为方才旁听着「紧要」之事的心腹,自然猜测出一些端倪。
仇良忽而抬起头来,两道粗如榆钱叶的浓眉之下,进射出凶戾之芒,道:「切记,此事不得外传半句!」
随行心腹千户马收,心头不由凛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指挥使放心,卑职醒得利害。」
仇良面容阴沉如铁,摆了摆手,沉声道:「你先出去,让本官思量思量。「
那心腹千户马收愣惬了下,旋即,拱手告退。
书房当中,一下子空荡荡下来,仇良坐在一张太师椅子上,目光深沉,刚毅丶威严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阴狠与冷戾。
如果此事当真属实,堪称开国以来的第一逆案,卫郡王如此欺君罔上,天子岂能容之?
但这等宫廷床帷之事,污蔑圣躬,不管真假,纵然是在京城中流传而起,都足以让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这就是这种事的威力。
因为天子威严受损,誓必有人要撞在天子的气头上。
所以,纵然真的查证属实,如何透露给天子?
仇良眉头紧皱,心头思索着此事的可能性,随着时间过去,一个计划渐渐在心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