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进步已经很乐观,按医生的预估,只要找对了心理疏导的方法,最快只要一周到半个月,喻堂就能基本恢复,回到正常的生活工作节奏里。
至于后面要多加预防、警惕复发,就只能再从环境上下功夫了。
“想去吗?”员工拍胸口保证,“下次出去玩,肯定约你一块儿。”
喻堂坐在轮椅上,他花了很大力气,终于努力地、格外慢地眨了下眼睛。
员工笑起来,扶着喻堂的手,和他击了个掌。
当初喻堂往W&P下属部门跑的时候,员工们就都认识他。这种来总部磨铁杵的人不少,像喻堂这么有恒心又真诚的却不多,一来二去,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喜欢他。
后来喻堂出手,帮W&P的子部门转危为安,拯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年终奖。
这些友好的善意里,就又添上了由衷的感激、敬佩和崇拜。
他们这些员工私下里讨论,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像喻先生这么厉害的人,甘心大材小用委屈在一个小工作室里,那个影帝怎么就一点也不知道珍惜。
长期的高强度工作,喻堂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边缘,这样生一场病,阴差阳错能安心歇下来,反而未必真是坏事。
喻堂回来时,Darren找来的专业心理咨询师已经等在了病房。
他现在的精力还弱,按照心理咨询师的诱导和指令,自己一点点站起来,走回床边坐下,又接过勺子,慢慢吃了一小盅蛋羹。
“想喝粥吗?”咨询师一边问,一边专心看他的反应,“还有粥,是热的,要喝吗?”
喻堂的眼睫颤了颤。
他眼睛里又像是有了雾,之前那一点光淡下去了,脸上没有表情,动作越来越慢,捏着勺子的手停在碗边。
刚刚的那一勺蛋羹,被他含在嘴里,没有继续咽下去。
边上的员工看得皱紧眉,他们知道轻重,不敢去打扰,悄悄问一旁的医生:“必须这样吗?”
员工低声说:“喻先生明明不喜欢这个……”
医生拿着记录仪,也专注看着喻堂的反应,摆了摆手,没说话。
咨询师像是没留意到喻堂的反常,他走到床边,让喻堂吐了那勺蛋羹,用清水漱过口,又给喻堂看了些照片。
咨询师坐在床边,让喻堂逐张看那些照片,继续慢慢地同他说话。
几乎看不出回应的对话持续了十几分钟,在咨询师尝试着提起工作室时,喻堂终于慢慢垂下头。
他很安静,不论别人说什么都再没有回应,只是望着墙角,像是在那里有一处值得看上一整天的世界。
咨询师握住他的手臂,抬起来,隔了一会儿松开。
喻堂的手上没有一丝力道,坠下来,“啪”的一声,摔在身旁防磕碰的护具上。
负责照顾他的员工急得变了脸色,偏偏又知道这是治疗过程,不敢打扰,焦灼地来回看着屋里的人和等在屋外的聂驰。
“不要了。”咨询师俯身,轻声问,“好吗?”
喻堂没有动。
他像是没有任何反应,苍白安静得连呼吸也看不出,可眼睫下的雾气却越来越浓。
隔了几秒,这些水汽终于再敛不住,忽然溢出来。
咨询师扶着他,让他背对着床外躺下,摆成蜷缩的姿势,拿过被子替他盖严,拉上窗帘。
喻堂蜷在被筑起来的小世界里。
他动不了,眼泪无声地、汹涌地不断向外洇。
咨询师直起身,示意专业陪护人员留守,向门外打了个手势。
……
“系统,系统。”
俞堂刚看完财务报表,他才切换回身体控制,就被自己的眼泪吓了一跳:“帮我看一下,我停不下来了。”
“是停不下来,宿主。”系统闪着小红灯,“你还要再哭十分钟。”
俞堂:“……”
俞堂:“我会脱水吗?”
“水占成人体重的60%左右。”系统帮他查,“相对来说,男性含水量比女性高一些……”
“我知道。”俞堂说,“我是问,我能坚强地不哭了吗?”
“不能的,宿主。”
系统帮他问过了,有些为难:“这一项不受OOC豁免,但您现在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可以一边哭一边坚强地咬被角。”
“……”俞堂把系统扒拉开,去商城买了张听墙角的短时技能卡。
心理咨询师会问他这些,来测试喻堂的反应,无非是要确定之后心理疏导的方向。
治疗木僵,最常规的办法其实是电痉挛治疗,但喻堂的情况特殊,不可能采用这种办法。
要想达到最优的治疗效果,就只能用些特殊的方案。
俞堂把身体塞给系统负责哭,专心用技能卡听了十分钟墙角,回到意识海。
“宿主!”系统正在修哭花了的屏幕,察觉到他回来,连忙闪着小红灯凑过去:“有结果了吗?他们要用什么办法?”
俞堂点点头:“有了。”
系统等的很紧张:“什么办法?他们不会电宿主了,是不是?”
“不会。”俞堂拉出OOC豁免条,“我知道后面的未解锁的灰色区域是什么了。”
不得不说,这位心理咨询师的确很专业,提出的思路明确有效,也很简单易行。
系统追问:“是什么?”
俞堂:“他们决定通过心理暗示,先让我把隋驷忘了。”
系统:“?”
“心理暗示,一种心理治疗手段。”
俞堂给它解释:“诱导我形成新的记忆,同时淡化以前的记忆。虽然不是永久有效,但手法得当,没有刺激因素,可以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可我们……毕竟还是要凑成主角CP的。”
系统犹豫着打断他:“我们要打出的结局,是主角攻受历尽风波,修成正果,彼此结婚。”
“只有宿主才能解决他们事业和生活的困局。”系统很担心,“如果宿主把他们都忘了,影响最终结局怎么办?”
俞堂问:“规定必须解决事业和生活的困局了吗?”
系统愣了下:“什么?”
“结婚。”俞堂翻出婚礼誓词,照着念,“就是无论对方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美貌还是失色,顺利还是失意,都愿意永远在一起。”
“我们要达成的,只有最后一句。”
俞堂:“让他们在一起。”
系统:“……”
俞堂以前也没有开拓这个方向的思路,他甚至还考虑过,等喻堂康复出院,入职W&P以后的剧情发展。
隋驷的境况只会越来越糟糕,柯铭那边还埋着好几个雷,哪个引爆了星途都可能毁于一旦。如果有一天,隋驷用过往的情分来求他回去帮忙,拒绝的话会不会让OOC值超过75%。
但今天,这位心理咨询师用另辟蹊径治疗思路,帮他打开了新的方向。
“你想,即使他们贫穷、疾病、失色、失意。”俞堂说,“但他们还是历尽风波,修成正果,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俞堂问:“有没有更感人一点?”
系统没出声,它已经被俞堂的逻辑绕了进去,屏幕上全是无助的小雪花点。
俞堂最后核对了一遍穿书局的员工准则,打定主意,拍了拍系统:“更感人了。”
系统闪了闪小红灯。
俞堂帮系统按了重启,他收敛心神,接管回喻堂的身体,把最后一点泪意缓慢彻底地眨干净。
他已经决定了接受治疗,不仅接受,还会高度配合,迅速回到正常的生活节奏里。
喻堂会回到完全正常的生活。
下一次,隋驷再来见他的时候……喻堂已经认不得他了。
这可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