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傅时画的注视后，那些匣子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跃跃欲试的微颤，好似想努力破匣而出，想被他看到，再被他握在手中。

是剑。

很多剑。

很难想象一个乾坤袋里，竟然会有足足数百柄剑。

而且还不是那种街边铁匠铺子里随手拿出的锻剑。

乾坤袋内，每一个匣子上都注明了剑名，铸剑师和年份，显然每一柄都是有名有姓，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剑。

毫无疑问，虞绒绒恐怕早就已经在搜集这些剑，且大概率直接搬空了虞府这么多年的所有收藏，毕竟她甚至连虞家祖上某位锻造大师的镇宅之剑都一并塞入了这个看起除了好看之，并无其他特别之处的乾坤袋里。

她甚至没有为其中任何一柄剑多做任何一句解释，仿佛那柄镇宅之剑和其他无数的剑一样，都只是她送出的这数百把剑中，普普通通的一把而已。

——又或者说，纵使送出了这么多剑，纵使这些剑的价值加起确实已经堪称连城，且毫无疑问其中的若干把剑单独拿出，都很容易在修真界掀起一些风波亦或者腥风血雨的争抢。

但在虞绒绒的心中，所有这些加起，也还比不上傅时画的那一柄本命剑渊兮。

这是赔礼，更是谢礼。

为她莽撞扔出那一枚符箓而造成了后续这些风波而赔罪，也为傅时画愿意借剑与她，并无迁怒而感谢。

关键的是，她自己也若有所感。

虽然不明白自己的身体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倘若没有渊兮在她的道脉之中，便是有二狗的羽『毛』，有那口神奇的大黑锅盖，再有臭棋篓老头的一指万棋，她也绝难从云梯上的天雷之中重新睁开，再站起身，走完后这段路途。

傅时画长久注视着乾坤袋里的剑，怔然许久，微微闭了闭，突然笑出了声，又摇了摇头。

换了好几身新衣服、每一件都爱不释手的师姐和四师姐凑在一起，透过窗棂向小楼的方向看过，将傅时画如此模样尽收底。

两人视一。

师姐悄声道：“小画画这是高兴疯了吗？”

四师姐有些不解：“他的乾坤袋里有什么不一样的东吗？”

师姐撇了撇嘴：“难说，但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又笑又叹气又摇头？不，也不是没有，好像我们硬『逼』他做大师兄的时候，他也这样过。”

四师姐探头探脑：“所以他的乾坤袋里到底有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不需答案。

因为下一刻，傅时画已经翻腕摊手，然后便有一柄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满小楼如今满打满算七名弟子，却只有一位剑修。

剑风四起，剑气纵横，他甚至都未曾出剑，只是这样站在那里，手中不断握剑松剑再换剑，便已经惊得枝叶『乱』飞，小楼上悬挂的铜铃『乱』颤，串成一整片连绵作响。

师姐愕然道：“……他到底有多少剑？”

四师姐瞳孔震，素冷淡的模样也有了一丝裂痕：“这就是小师妹给我们大师兄的赠礼吗？”

傅时画的中分明还带着笑意，瞳却已经比以往更深更黑，剑意驰骋在他的周身与剑端，乾坤袋中数百柄剑在剑匣中铮然作响，仿佛与小楼楼角的铜铃声连成一片。

六师弟正在自己的木楼里数代金券，感闻到这样的动静，有些诧异道：“大师兄在合道大圆满都压了年了，难道在今天破境？这么突然吗？好像也没什么好着急的吧？”

但其实好似也不是什么着不着急的问题。

傅时画确实在合道大圆满压了足足年的境界，他当然知道自己随时都可以破境，之所以一直都没有破，当然是因为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直到此刻，他手中少了一柄本命剑，却多了满满一乾坤袋的剑，他啼笑皆非，却又满心欢喜。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原他自己道心里缺了的那点……名为欢喜。

而现在有了这点欢喜，自然就不必再，已经到了破境的时候。

小楼云涌，万物寂静再生机盎然，霞光璀然，天下无数人寻而不得的那扇道门傅时画说，从都就在那里，只这位天生道脉的少年何时想起它，再一步跨过。

傅时画言笑晏晏，眉梢角都是止不住的笑意，他黑发垂落，剑气漫天，再抬眉时，体内金丹已经光华流转，浑圆漂亮。

虞绒绒若有所感，想回头去看，才侧头，却见自己周遭的景『色』倏而一变，身后那扇小楼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一个十分熟的山羊胡瘦小老头子难得正襟危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刚刚放下了手中的那杯茶。

耿惊花带笑意看向她。

“还不快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