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舔了舔后槽牙。
妈的,这个名字,他也是见到了的,当时一路飞窜到了百舸榜前十,然后突然不见了,鉴于这个名字实在没听过,大家也只以为是人没了。
结果怎么也是破境了呀!!!
“我二十八年的修道真是修了个寂寞,这年头金丹期已经这么普及了吗?”老邢师兄幽幽道:“一剑舟三金丹,这阵仗,堪比三天生道脉了。”
十六月笑眯眯道:“是呀是呀,我也是天生道脉呢!”
阮铁还在入定,虞绒绒于是自动接过话:“嗯,阮师兄也是。”
老邢:“……”
彻底自闭了。
说话间,断山青宗已经近在咫尺,老邢踩剑先行一步,不知将什么抬手贴在了虚空之中。
只见面前空气中有了一些轻微的波动,像是帷幕般向两侧微微卷开一个口,粉色剑舟这才得以顺利通过。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邢重新御剑过来,解释道:“这道符阵与魔兽无关,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些凡人进入此处。有些是误入,有些则是自己穿过七百里草甸想要拜入门下。平日里还好,若是恰好遇见了魔兽潮,简直是来白白送命...
的。”
过了这道符阵,再向前驱舟,就已经彻底进入了断山青宗。
老邢引着剑舟到了某一处连绵山峦上,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傅知道的,我们这儿多少寒酸了些,三日前刚刚杀了一波魔兽,新的辟谷丹还没炼出来,休息的地方也已经躺满了此次的伤患弟子……”
说到这里,他飞快换了轻快的语气,似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是在卖惨:“不过也有好处,按照以往的规律,起码接下来半个月里,应该是比较清净的!”
傅时画没好气道:“谁来这里是图清净的?你小子不要故作轻松,这次的伤亡是不是比之前更严重?否则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来迎接?老吕呢?”
“没死,就是得多躺两天。”老邢故作轻松道:“多躺躺也好,乐得轻松嘛。”
他再认真向着这才从剑舟上下来的耿惊花认真一礼:“见过前辈。”
却见耿惊花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重重院落上,再收回来,眉头微拧:“怎么不用疗愈法阵?”
老邢苦笑一声:“师叔说那个……每次动用疗愈法阵消耗的灵石太多了,我们宗实在是……有些用不起,还好师弟师妹们都活蹦乱跳皮糙肉厚,多躺两天的事情罢了。”
所谓疗愈法阵,本就可大可小。
若是伤患不多,那么一位修道之人的道元都足够启动这个阵法。可若是已经到了用不起的地步……由此可见,断山青宗出现伤患的频次与数量有多惊人。
却见一旁的圆脸少女已经向前了几步。
她向前伸出了一只手,在虚空中不知碰到了什么,再侧头道:“七师伯,是这个阵吗?”
得到耿惊花的颔首后,见画已经从她袖中出,再在空中翻飞了起来。
老邢眨了眨眼,看不懂发生了什么,却能感觉到空气中一些十分微妙的变化,他向着傅时画的方向挪了两步:“这位……这位小虞师妹与这位前辈,是符修?就是,能修补大阵的那种……大、大阵师?!”
“问问题就好好儿问,那么小声干什么?”耿惊花皱眉不耐道:“阙疯子人呢?老夫都站在这儿了,他怎么还不来迎接?”
老邢愣了愣,才确定对方说的是“阙疯子”,而不是“阙风”,且两者所指的都是同一个人。
——直呼断山青宗宗主之名已经是很让人咋舌的事情了,能这样自然地喊对方不怎么好听的外号,想来这位看起来瘦小落拓的前辈,可能身份来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大一些。
老邢正要说什么,在虚空中勾勒的少女手下,突然出现了一片绿意。
如果说,七百里草甸是死气沉沉的绿。
那么她手下此刻的绿,就是真正的生机勃勃。
这样的生机盎然瞬息之间从她的掌心而出,再铺天盖地般笼罩了面前的整座建筑,再攀岩而上,竟是将楼院后几座山峦再绵延的小院深深全部都笼入了其中!
老邢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时画那只五颜六色的凶悍鹦鹉一反常态的勤快又努力,就这么踩在那位小虞师妹的乾坤袋边缘,飞快从里面掏灵石往外扔,动作娴熟快速如啄木鸟。
……又仿佛那些硕大无比的黑晶灵石如满山随处可见的破石头般不值钱。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感慨什么事情。
是这时隔数年再亮起的疗愈法阵,以及这样从未见过的浓郁绿意。
还是这平时追着他咬的臭鹦鹉也有这样的模样。
又或者是……这位小虞师妹难道不把钱当钱的吗?!
老邢觉得自己在此前的金丹期与天生道脉满地走后,受到了新一轮的洗礼和冲击。
却听一道声音于半空响了...
起来:“哟,稀客,稀客,什么风把你这朵耿花花给吹来了?”
“哟,阙疯子,终于舍得说话了?再不开口,我还以为你也死里面了呢。”耿惊花显然很烦对方对他的称呼,开口也是极不客气:“怎么?不先敲我一笔,你就不准备露面是不是?”
这里的敲一笔,显然是指虞绒绒以道元和无数灵石激活的这一道疗愈法阵。
“瞧你这话说的。你颠颠儿地跑到我家里来,难道还两手空空?总得给点见面礼吧?”阙风掌门大笑道。
却见一道剑影从天边来。
御剑而来的黑衣剑客两袖清风,有一张看起来仿佛邻家大叔般亲切温和而平凡的面孔,他的长发用黑色的布条很随意的束起,因为手艺不佳而露出了几缕,平添了几分落拓气息,却又像是给这种亲切和温和中多了一些疏狂与随意。
阙风落剑在耿惊花身侧,很是嫌弃地看了他片刻:“我说阿花啊,你怎得成了这般模样?咱们不说别的,外表什么的,多少也注意点儿吧?”
耿惊花暴跳如雷:“叫谁阿花呢!我师侄们可都在这儿呢,你个阙疯子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吗?”
然而他越是这样暴躁,阙风掌门脸上笑容的恶劣之味就更浓,显然十分喜欢逗他玩。
当然,阙风也懂得适可而止,很快就换了称呼。他的目光准确地落在了还抬手撑着面前疗愈法阵的虞绒绒身上,目光逐渐深深:“大阵师?这么年轻,你确定她能行吗?”
“这是我确定不确定的事情吗?”耿惊花翻了个白眼:“我再晚来点,你还能撑住吗?”
阙风摸了摸下巴:“倒是确实撑不住了,但撑不住也得撑,我们断山青宗这几千年来不都是这样吗?你看,撑着撑着,也就撑住了。”
说话间,虞绒绒已经收回了手。
满山绿意浓。
再听到那些院舍中有声音响了起来。
“诶?!我伤怎么好了!我被咬了那么大的一个窟窿,居然好了?!”
“我的眼珠子长出来了!!你们快看啊!仿佛原装眼珠子!卧槽!我本来都在准备缝缝补补搞个黑眼罩了!”“兄弟们——!弟兄们啊!!你们这算什么!我腿子都长出来了!我老吕不用拄拐杖了!!还能再提剑上前杀它八百只魔兽!”
……
如此议论纷纷,隔这么远也能听到许多的欣喜之意。
而傅时画已经脸色极差地看向了老邢师兄:“老吕腿断了?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嗨呀,这不是命还在吗?”老邢师兄苦笑一声,还在故作轻松:“比起其他直接被撕碎的同门们,被咬掉一条腿又算什么?”
见傅时画依然神色郁郁,老邢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更何况,你看,你们小虞师妹这不是妙手回春,断腿重接了吗?你也听到了,老吕那孙子别提多高兴了,下次杀魔兽,咱们还能一起上。”
傅时画闭了闭眼:“这次是我赶上了,如果还有下次呢?若是我今日没来呢?又或是路上耽搁了些许,再来晚了一些,救无可救呢?”
老邢沉默片刻,再倏而笑开。
他的声音依然带着股无所谓,但其中却带着最深的悲哀、疲惫与无奈。
“老傅,你知道的,这本来就是我们断山青宗弟子的命。”
“命,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