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他才极小声地开口:“我觉得好累。”
俞寒洲忽然浑身一僵,下意识抬手,小心地抚了抚少年的眼角。
触手是滚烫的泪。
灼热的温度仿佛要这样从指腹传到心底最深处,烫得素来冷静自制的男人这会儿深吸了口气,强自定了定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什么。
俞寒洲眉头皱得死紧,薄唇同样抿成了一条直线。
原本粗鲁得不行的那只手这会儿无师自通,小心松开了馥橙被他捏红的手指,转为轻轻覆在少年头顶上,安抚似的抚了抚柔软的乌发,哄小孩似的。
男人之前捏馥橙下巴的动作熟练得不行,就像混迹情场的风流公子似的,如今却是动作僵硬,竟是从捏改为托,小心翼翼托起馥橙的脸。
沉郁的眸色在触及那微红的眼角时变了变,瞳孔霎时紧缩。
没等少年坠在眼尾摇摇晃晃的晶莹泪珠滚落,俞寒洲便连忙取了帕子给他擦掉,又轻柔地将剩下的泪痕抹去。
那样子简直如临大敌,恐怕朝堂之上与人博弈、一个闹不好失势了便一落千丈的时候,俞寒洲都没如此紧张过。
馥橙也不管男人的反常,任由俞寒洲给他擦着眼泪,整个人看着乖乖的,只慢
吞吞地说话。
“我不喜欢当笨蛋。”
“我知道,”俞寒洲哑声安抚他,开口的声音绷紧,“你很聪明不是吗?你看太子那些伎俩,你都瞧得清清楚楚。日后只会更聪明。”
“我想我妈妈,爸爸。”馥橙喃喃自语。
俞寒洲眉头拧紧,虽然没听过这两个词,但想到百姓常用的“爹爹”之类的称呼,应当是差不多的,便耐心道:
“他们定然希望你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起码平安健康,别让二老担忧,是不是?”
“你在哄我。”馥橙眼眶通红地瞅他,“妈妈会更想见到我。”
已逝的母亲想要见他?
俞寒洲闻言双眸紧缩,下意识收紧了手,险些把馥橙捏疼了。
好在男人理智尚在,心念电转之间总算是想到了一个说辞。
他俯身单手扶着馥橙的头,将人轻轻按到肩上靠着,嗓音沙哑地哄道:
“可你已经答应了本相不是吗?都说好了,我也需要每日见到你才可以。”
“你没事见我做什么?”馥橙根本不买账,还不适应地伸手抵着男人的胸膛,要推开。
俞寒洲忙按住他,哄道:“本相素来孤身一人,同你如今境况何其相似,你留下来陪着我,本相亦可照顾你,不是正好?”
馥橙额头抵着男人坚实的肩膀,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推拒的手,闷闷道:“是你自己说的,以后要是不想照顾我了,你就记得干脆一点送我一程。”
俞寒洲给他气得几乎要捏住少年纤细的脖子,可到底是没忍心下手。
甚至根本一句重话都说不了,只能靠哄着才能勉强留下人。
他松开了馥橙,沉着脸托起少年的脸,给他擦干净眼泪。
末了,又命人送了热水来,亲自拧了帕子给馥橙擦脸擦手,又敷了一会儿微肿的眼睛。
馥橙也不闹,似乎是累了,还娇气地打了个呵欠。
“命人做些泡芙。”俞寒洲下了令,“另在东厢房点炭,烧得暖些。”
暗卫领命而去。
男人便朝馥橙道:“等会儿用些点心,便同我去歇息。”
馥橙睁开眼睛,看了看对方,道:“皇帝不是要我住安定侯府的?”
俞寒洲似是看穿了他,勾了勾唇,走过来。
馥橙的手被捉了去,男人一边慢条斯理地打开一个小盒子,将泛着清香的药膏涂在他被捏红的手背上,一边不容拒绝地哄道:
“都应了留下来陪着本相,自然与我同进同出,哪有送回去让你自己住的理?”
馥橙蹙起眉,似是不太情愿。
俞寒洲便又道:“候府与相府离得那般远,你若去了,我还如何照顾你?”
“有春喜……”馥橙下意识回答,只是还没说完,就被轻轻捏了下手心。
一抬眼,又对上俞寒洲微眯的双眸。
不管之前如何小心翼翼地哄人,这男人骨子里的独断专行还是掩盖不住的。
“春喜是女子,到底不便,你这般体弱,沐浴或者夜里起身没人扶,多难受,是不是?”
馥橙回忆了一下俞寒洲轻轻松松抱起他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身体好的,确实比春喜更好照顾他,便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