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帖上写的东西,本相不准你照着做,更不准你因此生出自弃的念头,明白吗?”
馥橙看着男人的眼睛,只觉那里头深深的,带着他以往未曾见过的东西,不由轻轻点了下头。
“嗯。”
很是乖巧的样子。
俞寒洲却还不满意,欺身看他,道:“告诉我,明白了。”
这副姿态其实是不太温柔的,可温柔不一定有用。
馥橙慢吞吞地照着他的话说:“明白了。”
俞寒洲这才略略显出笑意,满意地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像在安抚。
馥橙不太习惯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但俞寒洲摸他的时候除了酥麻之外还有一种隐约的、厚重的温柔,悠远而静谧,让他觉得惬意,忍不住想要靠近,便懒洋洋地没有拒绝。
如此坐了一会儿,馥橙才想起来一件事,不解地问:“俞寒洲,你不是……喜欢那个,那怎么不要我勾.引你?”
俞寒洲闻言嗤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盯着他,道:“本相的美人,听别人的话,为了旁人来勾引我,你说,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把这个别人杀了干净?”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杀当朝太子就和讨论天气那么简单。
馥橙却察觉到了些许风雨欲来的意味,捏着手指很老实地道:“你不应该高兴,是他们混账东西。”
俞寒洲被这句话弄得愣了一下,转眼又笑了,一时怜爱地连人带被将馥橙一把抱起,转了个圈。
竟是飞身就从屋里掠了出去!
馥橙吓得揪紧了男人的衣襟,正想闭眼,却听见头顶传来俞寒洲爽朗的笑声。
“你看,这轮月,像不像你……合该你是本相的美人。”
馥橙错愕地抬眸去看,就见俞寒洲已然抱着他掠到了船顶。
从这一处往上看,便是无边的江面,和一轮高挂的圆月。
那明月皎皎,底下却是暮色苍茫,霜露重重,奇异地融为了一体。
馥橙安静地看着,须臾微微抿出了一抹笑,道:“月亮怎么会像我?”
俞寒洲未曾应答。
不过明月入我怀。
许是担忧馥橙被吹了风,俞寒洲将他搂紧,又跳下了船顶。
馥橙将额头抵着男人的肩,闭上了眼。
路过廊沿两侧静候的侍女时,分明听见了她们行礼的声音。
随即便是吱呀的开门和关门声。
水汽扑面而来。
馥橙
好奇地睁眼,望着有些陌生的浴房,道:“这不是画舫。”
“何以见得?”俞寒洲问。
“画舫建筑是江南风格。”馥橙轻声道。
俞寒洲展眉一笑,在他耳边哄道:“真聪明。”
“……”馥橙好久没被人夸聪明了,今天就被俞寒洲连着夸了两次,面上便有些红,却矜持地抿着唇没有笑。
俞寒洲想叹他傻乎乎的,又忆起少年是如何介怀遗忘了过往学识的模样,一时敛了眉,抱着人往里走。
画舫上同样有浴池,只是馥橙平日里不喜欢丫鬟伺候沐浴,自己又行动不便,便只用浴桶。
如今看了汉白玉造就的浴池里一片热气蒸腾,他有些期待地望了一眼,又看向俞寒洲。
俞寒洲俯身将少年放于池边的卧榻上,伸手将馥橙裹着的被子拉开。
馥橙是穿着亵衣睡的,适才那般受病痛折磨,雪色的里衣早已汗湿得贴在身上,很容易就此受寒着凉。
俞寒洲并不敢多耽搁,没等他反应过来,解开被子便抱起了人,几步靠近浴池,将人缓缓放进了热水中。
那单薄的衣裳被水一泡便遮不住什么了,热气氤氲,少年纤瘦优美的身形若隐若现。
身后的男人本是有些忧虑的眸色渐深,却只体贴地扶着少年的肩背,防止他滑倒。
馥橙摸索着坐到白玉阶上,确定自己不会被水淹了之后,才舒服地转过头看着俞寒洲,道:“坐好了。”
水中热气氤氲,如云的墨发浸在水中,少年一回眸,顺手想将长发拢到身前,那翩然欲飞的蝴蝶骨便彻底遮掩不住了。
俞寒洲微眯着眸盯紧他,见馥橙毫无所觉地举起手摸索着头发,雪白的指节穿过漆黑如墨的发丝,却被纠缠着解不出来,半天也没把头发拢住,不由扬了扬眉,克制住升腾而起的欲念,抬手帮了他一把。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比馥橙要大许多,轻而易举便将浓密细软的长发悉数收拢到掌心,稍稍理顺了,再归置到身前。
馥橙摸了摸搭在肩上的长发,回眸朝俞寒洲笑了笑。
昳丽绝艳的眉眼媚态横生,端的是活色生香。
俞寒洲几乎被蛊惑了,单膝跪于池边,也不管身上劲装下摆浸了水,倾身将少年圈在臂弯间。
下一瞬,馥橙裹在身上的里衣便被扯散了衣带,往两边散开。
馥橙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里衣褪得露出半个肩背,他才后知后觉错愕地睁圆了眼,抬手便扯住了衣领,回头去瞧俞寒洲。
馥橙坐的并不靠下,腹部以上基本都裹着里衣露在水面上,这般一回头,整个人俨然像是被单膝落地的俞寒洲抱在怀里。
男人垂眸对上了他的眼,低声问:“怎么?没被人伺候过沐浴?”
不知为何,馥橙听着这话竟是颤了颤,软软地应道:“我不那样……不喜欢侍女帮我。”
他都是自己洗的,也不要春喜帮忙,更不要人看着。
俞寒洲灼热的指腹依旧停留在少年肩上,看着馥橙惊惶的模样,松了手,哄道:“本相伺候你不好吗?”
馥橙轻轻摇了下头,眼尾都红了。
俞寒洲揉了下他&#3034
0;下巴,俯身轻吻少年的眉心,见馥橙眼睫颤颤的,像是被吓住了,不由勾了勾唇,笑道:“小怂包。颐指气使放狠话倒是厉害……”
馥橙可怜巴巴地瞅了男人一眼。
“……”俞寒洲便不忍心说了,只伸手将一旁用于洗发的香膏取了过来,低声道,“且忍一忍,往下坐,给你洗了头发便走,好不好?”
“嗯。”馥橙娇娇应了一声,被俞寒洲扶着往下坐了一个玉阶,上身便完全泡在热腾腾的水里了。
随即,身后的大手伸了过来,撩起他的长发,握于掌心,缓缓梳着,等在水里完全浸湿了,方松了手,另外取了一只小木瓢,舀了水小心地淋湿他的头皮,最后再挖了香膏,捂热,一点一点揉进他的长发。
俞寒洲的动作其实不太熟练,可每每给他淋水清洗长发的时候,都会适时腾出手帮他挡着水流,确保耳朵和脸上不会被水弄湿。
馥橙之前自己都是乱搓一通,因为他不熟悉长发,不太会打理,常常弄得自己难受,又不愿意让春喜帮忙洗。
这是他自穿越以来,洗过的最舒适的一次头发了。
等到洗完了发,侍女也将衣物送了过来。
俞寒洲这才托着他的脸,细看他神色。
见馥橙神采奕奕,不像是会突然犯困亦或是体力不支睡着的模样,方嘱咐道:“本相就在外间。有事唤我。”
“嗯,我的袍子……就是很厚那件,拿来了吗?”馥橙问。
这个世界没有专门用来包头发的浴帽,之前刚刚穿过来的时候,馥橙每每沐浴完就只能湿着头发穿单薄的亵衣,坐回榻上了再用布巾慢慢拧干长发,往往长发还没弄干,后背的衣服便湿.透了,冷得很。
他身体不好,容易受凉,因此还染了一次风寒。
后来……俞寒洲救了他之后,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竟是专程让人订做了厚厚的浴袍给他用,从那之后,哪怕长发滴水,馥橙也不至于受寒了。
他很喜欢那样软绵绵的温暖的衣服。
俞寒洲闻言,起身将不远处卧榻上的一叠衣物和好几条布巾取了过来,放在浴池旁的小几上,道:“在这。”
“噢。”馥橙松了一口气,抬眸见俞寒洲依旧盯着他看,便转过身,不去看对方。
这会儿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对俞寒洲的影响力了,刚刚笑一笑都差点被欺负。
不多时,一盒崭新的香膏被轻轻放在了身旁,随即,脚步声远去。
直到不远处晃动的珠帘彻底停了下来,馥橙还能感觉到面上有些发烫的温度。
他默默低下头,褪了里衣泡在水中,心想,就是他父母,都没法这样像对待易碎品一般待他。
因为父母年纪大了,即便在他还小的时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照顾他的经常是护工,而护工三个月就会换一次,总有做得不好的。
到底是不一样。
要是俞寒洲只把他当祖宗,不想着跟他做别的事就好了。
馥橙琢磨着,慵懒地在水中伸了个懒腰,又打开那香膏嗅了嗅……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馥橙疑惑,又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这才恍然发觉……是真的没有气味。
因为他身上有香气,虽然平时自己不仔细闻也闻不到,但春喜多次暗示过很香,还问他以前用的什么材料做的香膏,想让他推荐一下……
可记忆里,这具身体其实从来没用过那些东西。
俞寒洲送他无色无味的香膏,是为什么?单纯不喜欢用香?还是喜欢馥橙身上的香气,不想混淆其他味道……
馥橙蹙了蹙眉,直觉俞寒洲这样的男人应该不会在意那么多的,估计就是不爱香罢了。
馥橙勾着香膏往胳膊上慢慢地擦,又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在水面上轻轻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
随着那符号散去,熟悉的卦象再次呈现在他脑海中。
不同的是,原本借由太子那一边的计谋才来到俞寒洲身边的“馥橙”,已然变成了被俞寒洲强行掳来的馥橙。
这是因为俞寒洲今日做的事?导致卦象发生转变?
馥橙想着,眼前的卦象又缓缓变了,再次变回了那几个字。
【勾.引俞寒洲】
“……”
馥橙沉默片刻,心里的小被子逐渐摊开躺平,默默道:“你真不觉得,是俞寒洲在勾.引我吗?”
卦象没有反应。
片刻后却现出了馥橙被病痛折磨生不如死的模样。
馥橙顿时不高兴了,眉眼冷淡地挥散了卦象,胳膊落下便拍得四周水花四溅。
他也不管,只认真搓洗自己。
如今身边没有血玉,没有折扇,活着全靠俞寒洲,他早就没有自主权了。
只是相对的,俞寒洲也舍不得让他死。
所以哪怕他当一条咸鱼,俞寒洲也能把他救活。
这卦象再厉害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在不面对父母和俞寒洲的时候,馥橙的本性永远是傲慢的。
卦象想让他去勾.引?
馥橙懒懒地在心里应道:
你信不信我躺榻上朝俞寒洲伸手要抱,俞寒洲都能一晚上把我弄死?
真当勾.引没有危险似的,张口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