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存活下去,甚至恢复往日荣光。”
“再者,你不去争,自有的是人去争。不论国库如何,一部尚书,二品大员,所代表的权势就已足够吸引人抢破了头,更何况户部掌天下赋税钱粮。哪怕秦毓章为免陛下猜忌而避嫌,还有裴孟檀和傅禹成,谁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同时也难保他们不会暗中拉拢谢家,要拿你外祖父做探路石。”
“你和你爹本就艰难,若有谢家在朝中帮衬,日子想必好过许多。”
马车缓速,停下。
嬴淳懿递给他一把伞。
“话已至此,你好好想想罢。”
“我再想想。”
贺今行下了马车,在街道中央撑开伞。
左转是乐阳长公主府所在的巷子,右转便是东华门。
他目送片刻,转身走向宫门。
雪夜无月,皇宫的红墙显出近似深褐的颜色,扛着顶上厚厚的积雪,对映出一点黑白分明的意味。
这里是京城,是大宣的心脏。
但它作为天下政治与文化中心的岁月,却远远超过大宣朝的纪年。
一个又一个的朝代在此辉煌又衰落,旌旗变幻千百轮,累累白骨砌起巍巍城墙,层层鲜血洗就泠泠青石。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无论飞檐还是破瓦,都压着无数哀戚的魂魄。
帝王将相与黔首黎民,浑然一体。
白日才扫了雪,到夜半时分道路上又叠了一层。万籁俱寂的时刻,长靴踏在雪地上也没有声息。
他握紧伞柄,仔细听雪落在撑花绸缎上的声音,犹如古往今来不得安息的灵魂在叩问他的心。
而后低低地念起圣人文章:“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
隔了小半座城的陆府,明岄推着轮椅不急不缓地走在内院的长廊上。
傅景书搭着轮椅的扶手,指尖一点一点地打着节拍。
“功名万里忙如燕,斯文一脉微如线……尽道便休官,林下何曾见……”
一名小厮在前提着灯笼引路。
他并非陆家的下人,陆家没剩几个人了,自然也没人挂灯笼。
人定时分,四下昏黑,火光微渺,他听着背后清冷低哑的歌声,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容易倒了关押嫌犯的地方,他忙不迭推门送这对瘟神进去,然后想着那十两封口费,忍了又忍才没当即跑路。
他在房门外做足了心理建设,稍稍镇定后心里便一点一点地冒出好奇来。
只偷听一下,应该没有关系吧?
只听那把清冷的声音说:“……陆大人,权势如碳火,端不住可就会烫到手。我时间有限,你最好在我走之前想清楚,给个答复。”
房间里没有上灯,陆潜辛坐在正堂上首的榻上,看不清面容服饰,只黑漆漆一幢人形,语声沧桑。
“我不管你是谁,但我做了八年的户部尚书,各中情况比你更清楚。是以阁下不必劝我,请回吧。”
“贵夫人,”傅景书顿了顿,“出身王氏的那位,她和你们的儿子都已经死了。”
“什么?谁杀的他们!”
“正是你另一个儿子。”她拿出一支火折子,擦燃了,映出她淡漠的眉眼,“不死不休的恨,陆大人怎么会以为你能护住两边呢?”
她捏着一团火,拿远了,“陆双楼还活着,但情况也不太好。不过……”
“只要陆大人肯与我合作,我就能保他好好地活下去。”
火折子几息便燃到了头,她手指一松,便轻飘飘落到地上,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而彻底熄灭。
“我如何信你所说是真?”
“明日刑部的人来,你一问便知。况且,就算你答应了也可以随时反悔,只不过你儿子的命不一定经得起你折腾。”
“阁下这是在威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