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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 4718 字 28天前

“啊。”贺易津快走两步推开房门,“到了。”

王义先也哼了声,摸了火折子找到灯台,点上灯。见到在书桌上趴着的少年郎时,也没怎么惊讶。

贺今行听见动静,揉揉眼睛,小声叫道:“爹,王先生。”

他来了有半刻钟。虽确信没有带上尾巴,但殷侯回来,盯着侯府的不会少,他不敢贸然点灯,便趴着浅眠片刻。

“看着长高了些,”王义先说,“你……”

出了仙慈关,站在他眼前的也不是贺灵朝,他便不再称“郡主”。

“今行。”贺今行取来一沓白纸,笑道:“我自己取的字。”

“人生百年几今日,劝君惜取少年时。”王义先捻须,取了清水倒于砚台,磨起墨来,“今日事今日行,很好。”

“谢先生夸奖,但我只记下了江南、江北、广泉与松江四路的账。”贺今行铺开纸,提笔蘸墨,略略回忆,便下笔书写起来。

“有两江与南北头,够了。”

他落笔速度极快,写完一张,王义先便拿走一张,看罢再放于书桌空当上。纸张挨着排开,不够放了,他便叫道:“抬张桌来。”

贺易津闻言,把中堂的圆桌去了茶壶杯盏,给他俩搬过去,几百斤的实木桌子在他手里仿佛棉花似的。

他是个粗人,年少时就没好好读书,更看不懂账目。这会儿便夹了把椅子,在一旁坐下,靠着椅背阖上眼打起盹儿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推了一把,再睁开眼,就见视野里铺满了纸,连自己大腿和胳膊上也搁了几张。

“别动啊,晾干了好收起来存档。”王义先手里拿着个大开本,捏着支小管笔,刷刷写个不停。

贺易津缓了缓神,一动不动地问:“结果如何?”

“不太妙。”王义先边算边说:“两江收上来的赋税倒是超过了户部拨下去的款,但修缮太平大坝以及在几条江水支流增修水坝就花去了大半,他们似乎还挖了条渠造了好几条货船,可以说是所剩无几。”

他移动脚步,去看另一片白纸黑字,“广泉路今夏遭了大规模的飓风,受灾也不小,光户部拨下去的赈灾银就将近百万。松江路倒是无灾也无事,但那边向来和北边儿绑定,赋税供出去两成是朝廷默认的事。”

“除此之外,江北修建行宫,万寿节与太后千秋,以及在全国各地搜寻奇人异士奇珍异宝的花费,走的都是宫里的账,但花的还是国库的钱。”

“这几路富庶之地尚如此,剑南汉中或有余裕,秦甘宁不要国库贴补就算它们厉害。”

王义先翻过一页,写下最后几笔,竹管“啪”地搁在笔架上,“总而言之,入不敷出,而且怕是差得不少,起码。”

他伸出三根手指。

屋里安静了半晌。

贺今行缓慢地活动着手腕,结果已有预料,算不上惊讶。但差得实在太多,他张了张嘴,迟疑道:“那我们今年的饷银,岂不是明年都发不出来?”

国库没钱,户部要么加重赋税,要么想法子开源,但不论哪一宗,都是盘剥百姓与民夺利,且需要时间。

贺易津捏了捏眉心,“国库没有余裕,我就算是带着人在户部大堂扎根了,户部也变不出银子。”

“长公主今次如此逼迫,怕是北边儿也出了问题。她都逼不出东西,我们更没指望了。”王义先压低声音道:“可侯府已经掏干了。”

贺今行:“那座矿,加大开采规模?”

“矿藏有限,也只能解一时之急。”王义先说道,“不过,我此去甘中,柳逾言让了三成利。”

“八二开?什么条件?”

“属于柳氏的两成利全记在她弟弟名下,头两年寄放在我们西北,第三年开始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