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稞先是用天河高原上的语言和老县令夫妇交流,贺今行与周碾听不懂,就安静地烤火,欣赏四面屋墙上富丽堂皇的彩绘。
好一会儿,夏青稞才换官话对贺今行说:“爷爷同意了,下午我们就去看蓄水池。开始下雪了,明天一早你们就得回去。”
“好。”贺今行点头,没有在意夏青稞透露出的先斩后奏意味。因为地理的突变,西州与西北其他州治在风俗语言包括信仰上都有很大的区别,而朝廷为维持管辖,也放出了极其大的权利。就像宜连,说是县,其实更像是古老的大宗族,而县令就像族长。
老县令老得就像堆在一起的羊皮,但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却十分清澈,贺今行与他对视,发自内心地绽开笑容:“我们愿意互相帮助。”
夏青稞把他的话翻译过去,老县令听完,说了一句话,然后就着盘腿的姿势双手合十,向他微微鞠躬。
夏青稞说:“没有木头支不起帐房,没有邻居过不好日子。爷爷很感激你们。”
“我们亦不胜感激。”贺今行作揖还礼,用和以往不同的方式履行公务。
吃过热腾腾的食物,夏青稞先带着两位邻居去找县里专门维护井渠的水户,“他叫夏满。”
贺今行神情一动。
夏青稞笑道:“我知道汉人很注重姓氏,但我和这位叔没有亲缘关系,只是他让我帮忙起个汉人名字,我就取了同一个姓。”他说完,又解释自己的名字:“我喜欢夏天和青稞酒。”
贺今行想到什么,低头敛回目光,说:“原来如此。”
他们一起顺着天河去察看数量众多的蓄水池与地下沟渠。
白雪簌簌地落,所有人都戴上了绒帽,一路上遇到不少赶着羊群回家的牧民。
夏青稞亲昵地同他们打招呼,从白云一般的羊群里穿过,不时摸一把那些羊肥壮的身体,对贺今行说:“秋膘贴够了,冬天才能扛过去。”
如果羊的肥膘贴得不够,那么到了寒冷的深冬,羊群就会成片成片地冻死。羊群一死,冬去春来,下一个该死的就是牧民。
贺今行知道这是牧民的生活规律,颔首道:“所以你想修路。只有与高原外的联系紧密了,才有改变生活方式的可能。”
夏青稞说:“没有人不喜欢安稳的生活,但能种植青稞的地方与时间都太少了。”
山野间有好几处十余丈见方的水池,可蓄雨雪,此时表面都结了一层薄冰。
水户带他们进水门看水闸和渠口,夏青稞下到渠边舀了一瓢水,“这就是暗渠,除了地脉里渗出的活水,冰层下没有冻结的水也可以在其间流动。由一条主渠横穿县里,其余支渠则连通田地。”
“你们那儿距离天河干流不算远,主渠不会超过二十里,地方又平,要挖池子沟渠,说不定比我们还要容易。”
他们又爬到最高的山冈上,向下看去,天河两岸的山野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蓄水池,将那座暗色的小城围在其间。
“其实不止我们这里,我曾听西凉的商人说,西凉好几个大的聚居地也是用的这样的井渠。”夏青稞环顾道。
“西凉的商人?你在哪里遇到的?”大宣准许本朝商人与西凉在互市上买卖交换,但并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