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剩下的一万多人开始出现分歧。
一部分西凉兵坚持死守不撤。这是他们从宣人手里打下的大城,是最荣耀的战利品,怎能轻易献回敌手?
更何况继任的主帅下达的军令,也是坚守阵地,丢城失地就是违反军令的死罪。
在剩下的人眼里,这座异国他乡的石砌城池就像一座大型坟墓。没有草场,没有耕地,更没有生生不息的作物、牛羊和马匹,坚守的意义何在?
他们想回家了。
此时此刻,太子已死,亲王身在国都,将官的威信很快减弱。面临断水断粮、没有援军的处境,军心异动,逐渐连砍头也弹压不住。
主将无奈之下,决定兵分两支,一支死守净州城殿后,一支从城北突围。宣人为了拦截苍州援军,部署在北部的兵力极少,是围城最薄弱的一块。他们若突围成功,还能与苍州的友军前后夹击,将北部宣军歼灭,扭转战局。
与此同时,菅州的西凉军开始收缩集结,沿着业余山退回苍州。
这则动向自然被全天不间断盯守他们的西北军斥候发现,只半日,情报便送到了玉水城中。
“当真?”一位将领奇道,“老鲁不是就守在边儿上么,确定他们真撤了,岂不是可以直接进驻,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复了菅州?”
菅州的作用是能从侧面压迫累关。正面的净州出了问题,它的战略作用与地位也就随之降低,西凉人将它战略性放弃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殷侯盯着沙盘半晌,摇头:“我们也不要管菅州,让老鲁带着他的队伍,从这儿过,插到这里来。”
他大手所指的地方,乃是净州城东北、苍州东南的一处要道,然后平移,“还有这儿,胡杨庄,老韩去年在这里打过,这回也让他过去,立刻。”
令兵当即去传令,还留在这里的将领问:“大帅的意思是?”
“除去包围净州的几支部队,剩下所有兵力全部集结到苍州南。如果苍、菅二州的西凉人会师之后大举南压,不管来多少人,我们都要兜得住。这也是为了防止净州的西凉军从这里突围。”殷侯屈指一点桌沿。
“铸邪蒙诸和他的大军还在婆罗山下,至少十天内,不会对远端战场的有任何增援。所以苍州的西凉军有三个选择,第一,全军出动南下救援净州,那我们就在净州北打一场大会战。”
“第二,放弃净州,按兵不动龟缩苍州,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来的援军。那我们就好过些,先取净州,再围苍州。”
“最上策,就是连苍州也直接放弃,快速撤出我国境,保存兵力。待国内朝政稳定,主帅归来,再做图谋。”
殷侯向来坚持生力最重要的看法,“失地,只要善后得当,能在一两年内就卷土重来。失人,则至少要经过一代至两代人的时间,才能东山再起。”
部将们闻言皆点头,又道:“可我秦甘大地,岂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这些西凉人最是贪得无厌,恐怕也不舍得就这么丢掉到手的城池土地。”
若西凉人轻易带大军撤退,那他们这一整年的征战,就是白忙活一场,成了个笑话。
殷侯肃容道:“西凉人觊觎我国土,兴兵犯我疆域,戕害我国人,损毁我财物,必须付出代价。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损兵又损国力,正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传令各军!”他取出帅印,“厉兵秣马,枕戈待敌,收复净州,就在当下。”
“是!”众将高声齐应,抱拳落下,连动铁甲作响。
塘骑将一道一道细化的命令传向西北大地上的每一支队伍,各军互不干扰又互相协同,和谐而有序地运转起来,组成天下最精密最锋利的兵器。
苍州的西凉军还在观望,净州城里的西凉军已分作两支,一支近万人,于正月十五凌晨出城向北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