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县丞刚展臂作请,闻言正色道:“大人能来云织任职,有这三年,已是我们的幸运。云织是我们这些本地人的家园,这重建的责任大头到底在我们自己身上。您呢,升上去之后,不仅能照拂我们,还能照拂更多的人,也是好事啊。”
若上头都是这样的好官,他们这些底下的芝麻官好做,各州各县的百姓也能好过。所以不论出于哪种角度,他都真心希望眼前这位青年能步步高升。
贺今行闻言,抿唇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示意对方带路。
两人出了营帐,向远处的山坳走去。不多时,便能看见一片岩洞与地窝,一个不高的人影像小炮弹似的弹出来。
“县尊!”犹带稚气的童音饱含急切,声音的主人一身衣裳虽带着旧补丁,但人收拾得干净整洁。
“你这孩子,跑慢点儿,当心——”汤县丞话还没说完,贺今行就伸手接住这孩子,站稳后摸了摸够到自己腰间的脑袋,“小粟又长高了。”
刘粟攥着他的衣襟,仰头看他:“县尊,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当然。”贺今行半蹲下来,平视着做出倾听的姿态。
这个从前最是调皮又性子急躁的孩子却反常地没有立刻开口,瘦了许多的小脸上变幻着犹豫、挣扎的表情,许久才鼓起勇气问:“我听到几个叔叔说我爹死了,请您告诉我,是真的吗?”
他直觉不能去问他娘,可能问的几个人都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他想了好久,县尊是最厉害的人,他说的话大家都听,一定不会有假。
贺今行沉默片刻,说:“是真的。”
“真的吗?可我总觉得他还在,还在家里等我和娘回去。我们走的时候,他答应了的……”刘粟或许是早就隐隐得到了答案,那双大眼睛里蓄起泪水,却没有大哭大闹,只显出一丝不合年龄的绝望的平静,说:“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件事也让贺今行难过,但他知道这孩子比他还要难过得多,所以缓声安慰道:“你爹没有骗你,他为了让你们能够回去,保护县城献出了生命,是整个云织的英雄。他无法再出现在你面前,但只要我们一直记着他,他就不会彻底消失。”
“我爹还在吗?”刘粟忍着眼泪泡,似懂非懂:“我不明白。”
贺今行说:“你爹有没有嘱咐过你,要好好写字读书,听你娘的话,好好长大?
看到对方重重点头,他竭力露出一点笑来:“那你坚持按照你爹的嘱咐去做,是不是就像他一直在陪伴着你,督促着你?你做得好了,他是不是也会高兴?”
“会。”刘粟讷讷地说,脑海里浮现出他爹的面容,还有许多过去的事,“爹总说希望我考个秀才,等我有出息了,他和娘就不用天天下地。”
那小小的脑袋低下去就没有再抬起来,声渐呜咽:“我听娘的话,努力读书,不学坏……”
贺今行把这孩子拥进怀里,任由对方埋在肩头,哭湿衣衫。
良久,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