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今行第一次上早朝,随大流走入崇和殿的时候,便回忆了一遍朝上该如何行事。他的位置不前,故而左右皆是声名不显的四品官,不管背地里如何,碰到一块儿都客气地寒暄。
不多时,内侍尖声通告,仪驾簇拥着明德帝登上御座。
山呼朝拜之时,贺今行飞快地往龙椅上看了一眼,陛下今日的精气神倒是不错。
礼毕,顺喜执麈唱朝。
文武百官纷纷看向殿中。这是重启通政司之后的第一个朝会,议事的章程变了,具体能变到什么样,还得往后看。
贺今行放缓呼吸,整冠理袖,出列行至御前,将奏本拆封再依次朗读出来。能放到此时的都是些牵涉较广又不怎么紧急的事,三五件奏罢,清亮的声音响遍崇和殿。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身在北黎的议和使团观摩完新君的继位大典,与北黎王庭重商议和条款,却受到了重重阻碍。简言之,北黎人不同意他们提出的赔款要求。
“……一百万两白银减至二十万两,七千只羊减至三千只,五千张毡毯减至两千张……”
贺今行亦是第一次看到奏本内容,虽然声音平静得没有起伏,心下却感觉不太妙。
果不其然,念读完毕,朝堂上便炸开了锅。
武官们觉得北黎人不识抬举:“岂有此理,这北黎人作为先行发动战争的一方,又没打过咱们,现在自然应该赔偿我们的军费损失不是,砍成这样,简直欺人太甚!”
“既然不愿意赔钱,那就拿命来偿!咱们再打就是,打服了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叫!”
文官们则怀疑道:“有靖宁殿下在,为何还签不下这道盟约?公主既做了北黎国母,新君又是个黄毛小孩儿,照理来说应当能够左右合约的签订。”
“难道说,殿下和亲出去,就忘了母国,忘了血脉根源,站到了北黎人那边?”
贺今行此时应当退下,但听到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不由站住。
左右数位同僚是叫不住的,他干脆上前一步,向上首的皇帝高声进言:“陛下,臣有奏。”
殿内立竿见影地安静下来,明德帝道:“说。”
他无视周遭投来的视线,直道:“臣以为,和谈不顺,我大宣应当对北黎朝廷施加压力,而不是将这份压力全压到靖宁公主身上。”
“公主身处异国他乡,历经两次政变,多次虎口脱险,借助合东部族的力量才得以保全自身。哪怕如今身为太后,必然也受到重重掣肘,何以认为她就能全权决定和谈事宜?”
“再回看公主和亲之后,以一身阻止了两国之间爆发更大的战争,全力斡旋扶持幼君上位,所做所为无不利于我大宣,更不应该被无端质疑。”
位列武班之前的忠义侯亦出言道:“陛下,臣附议。”
“靖宁公主有功于我大宣社稷,我们该相信她才对。此等关头,与其无端猜测她,不如与她内外合力,想办法尽快签订和约。”
老实说,以他对北黎的了解,近年冰雪,拿出这些比较艰难,
明德帝面无表情地看了半晌,一挥手,“款项半点不能少,诸卿若有办法令北黎人就范,可畅所欲言。”
这就是认可两人所奏。百官遂止住前言,就如何对北黎施压另起议论。
崇和殿重新热闹起来,没有贺今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