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崔连壁一揖,然后说:“相爷,在此之前,只有士人和农家良子可以参加科考走上仕途。但是,正如盛大人所说,开捐并非选才,而是为了填补岁用。既然如此,不如放开范围,给‘士农工商’的‘工’与‘商’一个机会——除了身在奴籍与其他有罪之人,凡是大宣子民,皆可参与开捐。”
贺鸿锦沉默许久,开口道:“商人不得从政,这是祖宗之法。”
王玡天没听他说过这一条,也笑道:“真这么做,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贺今行解释道:“法古则后于时,脩今则塞于事。祖宗尚且不法古不脩今,诸位大人又何必拘泥于此?商人固然身份不妥当,可他们往往也比世族与农户有钱得多,不正契合填补国库的要求么。朝廷想要避免大量的商人涉政,也很简单,提高商人捐官的门槛,只给少数豪商巨富捐官的机会即可。再者说,各地官商勾结不在少数,与其让地方官员中饱私囊,何不直接将这份利益收归于朝廷?”
“至于坊间的风波,朝廷要变,总会损害到一些人的利益,引起他们的不满。但总不能因为他们抱怨阻挠,就不推行新的政策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王正玄端起桌几上的茶碗,声调高深莫测:“就算你我在这里点头同意了,条例公布开,各地的世族反对怎么办?他们不满,肯定就会多方阻挠,你这开捐也就推行不下去,不是白忙活?”
贺今行道:“王大人说得对,要压住他们才能让开捐顺利推行。那么,下官建言,可以在开捐的同时推行改税。哪一个地方反对商人捐官的声音最大,就先在那个地方改税,查一查那些大家大族名下的田地与奴婢。但凡有违例出格,一律判罪收缴,充没国库。”
在座各位高官都知晓他向皇帝进过一封食货之弊病的谏疏,听罢,皆神态有异。
这事牵扯不到盛环颂,他因此没有压力,还能打趣道:“小贺大人这算不算图穷匕见?”
贺今行不认,说:“下官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想法。”
王正玄皱眉道:“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转性改了主意,结果又是为了这事儿。这事就不可能推行开,何必非要白费力气,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贺今行刚想反驳,陆潜辛就抢先插话,一改之前的态度,微笑道:“王大人刚刚还说本官唱衰,怎么这会儿也一下子就变了脸?”
“我呸!”王正玄啐了一口,嫌恶道:“本官跟陆大人这等欺祖灭族的人,自然想不到一块儿去。”
陆潜辛被翻及旧事,不仅不恼,反而面露愉悦之色,颔首道:“本官无牵无挂,故而只一心盼着朝廷好,不想王大人有那么多顾忌。如果开捐与改税能相辅相成,顺利筹款,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要陛下和崔相爷点头,我户部照做就是了。”
王正玄“砰”地放下茶碗,就要拍案而起。
“下官也是这么想。”王玡天及时提高声音,盖过了他叔父的动静,“开捐也好改税也罢,对朝廷对陛下,都是利大于弊。国库充裕了,咱们大家的日子也好过嘛,何必急着反对呢?”
王正玄顿时转向他,又气又不解。然而他盯了半晌,他那大侄儿都不分给他一个眼神。他只得憋着坐回去,重新抓起茶碗,一口气灌了一大碗。
贺今行不动声色地旁观,待厅中安静下来,才出声说:“下官的想法尽陈于此,有什么不妥之处,请相爷指教。”
崔连壁沉吟片刻,屈指叩上面前长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