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尘水即答:“对。那个人告诉吴员外,不能让周边街坊知道他儿子还活着,否则被官府发现,他全家都要掉脑袋。吴员外只得同意对方的要求,把他儿子送到外面去避一阵风头。”
贺今行皱眉道:“就是为了敛财?”
晏尘水点了点头,“没多久,那个人又找上吴员外,来索要他剩下的一半家财,并威胁他要是不给,就杀了他儿子。吴员外觉得自己被骗了,又怕那人再找上门,不顾他夫人的反对和请求,立刻举家出走。”
一路赶到昌县乡下,没待两天,吴夫人失手杀了那个小妾,随后又打死了小妾的老子娘,和吴员外大闹一场。吴员外怕惹人怀疑,草草处理了尸体,翌日就再次带着家底南下。
这个小厮琢磨着前途未卜,半路偷溜回来,以受主家所托的名义,把小妾娘家的屋舍占为己有,直到晏尘水寻过来。
“真是利欲熏心。”贺今行道:“这人现在在哪儿?”
晏尘水:“人还在昌县,我不能正大光明地逮捕他,只能让他写证词画押。况且他并不知道吴员外接头的人是谁,是吴夫人闹得大了才把事情抖露出来,他偷听到的。我扣着他,也没法让他去指认谁。”
贺今行:“那你怎么推定跟贺鸿锦有关?”
晏尘水:“这个人不能证明私换死囚由贺鸿锦主使,但可以证明这件事是存在的。处斩行刑前需验明正身,行刑后处理无人收殓的尸骨也要核对身份,从头到尾,从刑部到刑场,那么多人看着,光打点一两个三四个狱吏根本不够。”
贺今行:“照你的意思,至少小半个刑部都有问题。”
晏尘水沉默片刻,将目光移向虚空,没有应这句话,“我起疑之后就转了方向,暗中调查我的上峰。他年俸不过四百石,亲眷也不富贵,私底下却置了不少贵价产业。这些置业的钱款来源不明不白,他是贺鸿锦多年的心腹,他有猫腻,贺鸿锦肯定也不干净。”
贺今行知道他对刑部的感情很深,也为他觉得心痛,“这两个案子翻出来,光是以权谋私、欺君罔上的罪名就跑不了,端看落在谁身上——以你所掌握的线索和证据,它落不到贺鸿锦身上。”
“据说贺鸿锦是你的伯父。”晏尘水突然回头,虽是陈述,胜似疑问。
突然得贺今行没能及时接上话,缓了一刻才张口回答,“道不同,就算是亲父子亲兄弟姐妹,又有什么影响呢?”他虽坦然,脸上却划过一丝苦笑,然后说回前言:“还记得当初我们去吴员外家探查,阻拦我们的是什么人吧?”
晏尘水抿着唇,点头表示自己当然记得。他查得越深,越能体会到这潭水有多浑。
贺今行继续说:“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贺鸿锦不干净,幕后主使绝不止他一人,甚至有可能他也只是替人做事。你要告他,有多难、可能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晏尘水早就想过这些,可即使想到了一切后果,也难以打消他心底的冲动。他望向夜空,天中明镜已隐,使他忽然地无比难过。
“我到刑部入职第一天,在离家之前,读了几页大宣律。楔言,‘礼法乃国之纲纪,礼法立则人志定、上下安’,我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曾忘记。我一直尽心尽责地办案,力求公平公正,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恶人。如今教我明明白白地知道,我身处的衙门里有这么多的遭污,我听命的上官并不清正严明,我实在做不到视若无睹,放任自流。”
成熟的做法应该是隐而不发保全自身,以免打草惊蛇,而后蛰伏着慢慢查找足够的证据,可能一年三年、五年十年,但只要留得青山在,相信一定会有成功的那一天。
可他忍不住去想,在隐忍的时间里,又会酿出多少恶事。他旁观不作为,是否无异于纵容,是否是为虎作伥。
贺今行完全理解他的想法,陪他静立半晌,开口说:“你要真想现在就做些什么,我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