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今行等人进得差不多了,也缀在末尾步入崇和殿,对于王玡天那句话,并没有纠结过久。
俯不愧于地,仰不愧于天,所以不忐忑、不惧怕。
朝会如常举行,明德帝精神出奇地好,难得把朝臣的奏报一桩桩仔细听进去。
兵部奏过宁西军情之后,贺鸿锦出列呈报刑部这几日的查治结果。
因着刑部每日都有简报递进宫里,明德帝对此事进程了然于胸,所以听得漫不经心。直到事儿都说得差不多了,底下臣子却没有结束的意思,他才撩起眼皮。
贺鸿锦与皇帝对视上,顿了顿才道:“……蓄奴风气渐重,除却勋贵世家藐视皇威逾矩妄为,各牙行明知犯法不敬,仍为了牟取暴利而替买家搜寻奴仆,亦当同罪论处。刑部因此联合顺天府将宣京牙行整治了一遍。在这个过程中,臣等查到了一份大量买卖奴仆的契约,人头超过四十。”
离他两步距离的王正玄当即惊诧道:“多少?四十多个?谁这么大胆?”
因他一句喊话,满朝官员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望向贺鸿锦。后者却不说是谁,而是拿出一份契书,展开后双手呈上。
顺喜快步下来取走契书,趁着抬手奉至御前的当儿,悄悄觑向那纸上落款的名姓。只一眼,便赶忙低头,好藏住自己惊悚的表情。
明德帝看清内容,哼笑一声,“贺今行,你有什么说法?”
贺今行先前被王玡天提醒,又听到契约人数,便想起一件事,进而升起不好的预感。皇帝一点名,他心里瞬间就明白了。
但他若直接解释,岂不坐实自己正忧虑此事?因此出列回道:“臣不明白陛下问的什么事,请陛下明示。”
明德帝举起那份契书,“你自己签过什么契约都不记得了?朕倒是认得出,这上面是你的字迹,签的是你的大名啊。”
说罢甩手一扬,契书从他手里飞出,在半空打了几个圈,飞过金阶慢悠悠落到青砖上。
贺今行拱手致礼,从朝班中部走上前,越过了贺鸿锦和左右两位相爷,捡起那张纸片。
——果然是他当初在安化场签的那一纸契约。
他重看了一遍,再次拱手回道:“陛下,这确实是臣所签,但目的并非是赎买奴仆。”
“当真是你?”王正玄几乎立刻就探身来看,然后高声叫道:“好你个贺今行,平日里一直听你把廉洁奉公挂在嘴边,刑部要整治勋贵世家逾制之举,你也是大力支持。没想到你私底下豢养了这么多女奴,哟,还都是娼妓出身啊。”
满朝哗然。
包括崔连壁与忠义侯在内的数十道目光皆聚集到贺今行身上,伴着许多窃窃私语,或惊讶或鄙夷或落井下石。
“真的假的,他不是这种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私底下谁说得准?”
“自己都不干净,怎么敢进言整治别人的?”
时有几句没能控制住声量,传到他耳里。好的坏的,他都当没有听到,只注视着前方御座。
“嚷嚷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