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当当”地敲在耳膜上,晏尘水爬起来收回凉席,整理好官服,到前堂应卯。
每月十九,是刑部例行总结训话的日子,衙门里凡是没有被外派的官吏都在。晏尘水站到刑狱司的队列里,听完全程,散场时才出声: “堂官,下官有两桩案子,想请您解惑。”
贺鸿锦一只脚刚踏上公堂的台阶,闻言将另一只脚迈上去,居高临下道:“什么案子?”
晏尘水拱手一揖,再仰头问:“第一桩,十五年重明湖填沙案,证人袁三儿自稷州押至京城不久,便畏罪自尽于牢中——卷宗上是这样记载的。然而经下官查证,他并非头触墙自尽,而是被他人灭口。下官想问,为什么当晚值守的狱吏,进行尸检的仵作,以及其后收殓存档的知事,都将死因归为自尽?他们受到谁的指使,不惜扭曲事实以渎职,是否是堂官您?”
此话一出,其他将散未散的同僚属吏纷纷停下脚步,惊诧不已地看向他。
“荒谬!”贺鸿锦斥道:“衙门里那么多人一起按章程结的案子,岂是你嘴皮子一张,说有问题就有问题的?”
“下官还没说完。”晏尘水梗着脖子,继续说:“第二桩,同年兵马司裁撤改革,翻出一批兵员旧案,其中一部分罪犯被判了死刑——”
贺鸿锦脸色微变,当即喝道:“给我住口!”
晏尘水自然不听,还要提高声量:“然而行刑那日,有小半死囚被偷天换日,逃脱了刑罚。”
“晏尘水你说什么疯话?”和他距离不远的上峰见了鬼似的看他口出狂言,赶紧叫身边的几个下属,“你们愣着干什么,把他拿下!”
刑狱司郎中的下属也是晏尘水的下属,闻言都有些迟疑。
趁着这个当儿,晏尘水加快语速:“下官质疑大人的理由同上一桩,死刑犯从被押解出牢房,到刑场验明正身、刑罚落地,近身接触的官吏将近十人——”
“都聋了,不听吩咐了是不是?”上峰抬脚就踹,一脚一个,终于把人踢动。
三个狱吏一拥而上,都是受过抓捕训练的熟手,晏尘水没有反抗,盯着堂上的贺鸿锦吼道:“谁能打通这些人,滴水不漏地换了死囚,一手遮了刑部的天?唯有我们刑部的长官,贺鸿锦贺尚书您啊!”
下一刻,两边膝弯被各踢一脚,他跪倒在地,两条胳膊同时被拿住反扣,关节剧痛让他神情扭曲:“贺大人你说话啊,是不是你——”
“得罪了头儿。”身边狱吏在他耳边小声说,随即按住他的脑袋,往他嘴里塞了一团手帕。
全场立时寂静,在初升的朝阳里,低级官吏皆大气不敢出,一动也不动。
郎中上前几步,拱手道:“堂官,这晏尘水口出狂言,意图污蔑于您,实属大逆不道,请您治罪。”
贺鸿锦面沉如水,环视整个庭院所有人,声音威严:“两桩都是三年前的案子,半个刑部都参与其中,是与非本官不欲解释,相信大家长着眼睛自有判断。”
“至于晏尘水,”他微微低头,俯视道:“我猜你是不满本官揭发贺今行,致使他下狱,才翻出旧案愤而污蔑、诽谤本官,试图搅乱刑部,让你那好友能喘口气。”
他绝对没有这样想!晏尘水疯狂摇头,颌骨抽动,喉中发出嘶哑浑浊的声音。
贺鸿锦还在上头说:“可你为了中伤本官而随意编纂的这些言论,实在是毫无根据,滑之大稽,令人发笑。”
“我呸!”晏尘水抽得腮帮子发疼,才吐出嘴里的帕子,扬声喊道:“我提出的疑点都有证据!堂官你敢让我把证据摆出来,让大家分辨吗?你不敢,你心虚!”
贺鸿锦道:“实在是不知所谓!本官还想着念你也是受人蛊惑,一时昏了头才犯下口业,饶恕你一回。现在看你是执迷不悟,咬死不改!来人,将他押进牢中,监禁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