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喜无声一叹,唤人来将他们拖下去,交给常谨处理。
刚刚告退的三人还能听到些许动静,走出抱朴殿,陆潜辛低声慨叹:“命不好啊,偏偏轮到他们在今日当值,又被叫进殿内做事。”
他身子一歪,把头伸到自己儿子旁边问:“你就不觉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陆双楼冷笑一声,“我只在意你什么时候去死。”
哪怕他亲眼看到陆潜辛为了报复陆氏与王氏所做的一切,也不能动摇他分毫。因为筹谋再久,再盛大的复仇,都不能让他娘活过来。他袖中的飞镖滑到手里,他捏紧了,又慢慢放松。
陆潜辛也笑:“那我回来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动手?”
“你该死,但还不配我赔上我娘留给我的命。”陆双楼不着痕迹地将飞镖藏回袖中。他会等到一个好时机,亲手杀了他,再全身而退。
“长大了。”陆潜辛颇有些欣慰,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拍拍儿子的肩膀,手到半空才回过神来,生生停住。
这对父子再无话说。走过端门,当爹的便一转方向,往政事堂去了。
陆双楼随王玡天出了应天门,到飞还楼找到他的下属们,当着王大公子的面,让大家对他进行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轮流盯守。
新任务分派完,他轮第一岗,其他人都先去休息。
王玡天全程面无表情,“原来张厌深的后招,就是和你爹一起算计我们王氏。”
“是又如何?”陆双楼一句话就让对方差点咬牙切齿,觉得好玩极了,再一转话锋:“不是又如何?”
“激将法对我可没用。”王玡天恢复了平静,说:“既然你也不清楚,那你就去问张厌深,他到底要让我干什么?我答应他了,他又能帮上我什么?”
陆双楼:“啊,你还想谈条件?”
“不然鱼死网破?”王玡天撩下一句话,不管对方作何反应,径自先行徒步走回了工部衙门。
他明白皇帝今日轻轻放下的原因,除了那份他不得不献上的“寿礼”,还有正在修建的长生观。这件事上绝不能出纰漏,他得盯紧些,让贺今行应承的佛像也该提上日程了。
一想到贺今行,他便觉得有团乱麻在自己眼前,至今没能找出那根能厘清所有的线头。
——张厌深昨夜才放了话,今早陆潜辛就进宫参劾他王氏,姓陆的和他家确有深仇大恨,可卡着这么精准的时间,傻子也能看出肯定和张厌深有关系。张厌深肯定也不只是要见贺今行,对,他应该是想把人救出来。
可他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救人?贺今行固然还有一重长安郡主的身份,但殷侯已逝,这个身份显然不复从前的价值。
还有陆双楼,身为漆吾卫却不能接近刑部狱,是陈林在防备他,还是他在忌惮陈林?他对陈林和傅景书的关系是否有所发觉?就算如此,他也要冒着风险替张厌深办事,为的得是多大的利益?
“不对……”王玡天敲打着座下圈椅的扶手,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喃喃道:“漆吾卫都能分裂站队……”
这世道和早些年真不一样了。
他开口想要叫人,接着才想起几个得用的心腹都被他早早派出去做事了。既是大幸,也导致他现在行动极为不便,直到散值,也没找到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消息传出去的办法。
哪怕漆吾卫没有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但他心知肚明,在他难以发觉的地方必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是以晚上一回府,他就吩咐管家这几日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亲自取了琴,对夜而弹。
恰逢雨落空庭,嘈嘈切切的琴声仿若湍流,从屋檐顶上奔流至假山湖石,打着旋儿地湮没于沟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