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事不在于那个案子,而是江南的新政能否继续推行下去的较量。”
他停顿几息,斟酌道:“陛下,类如王氏这样的地方豪族并不鲜见,对国家和朝廷扒骨吸髓,流毒太深,不可听之任之。所以新政不当被放弃,至少现在,必须存在下去。”
“是啊,案子不过是个幌子,没有这个由头也会有其他。”明德帝继续向前走,“朕的侍卫头子接手审查了几日,也没挖出点别的来,让朕心里很矛盾。”
崔连壁转过身目光跟随,见皇帝走向殿外。他心神一动,快步追上问,“臣愚钝,不知陛下忧在何处?”
明德帝没有回答,走到廊下停步,望向如深渊一般的夜空。
后廊没有内侍和侍卫,左右各两座石罩宫灯,照亮落在它们周围的夜雨,比崔连壁进宫时的雨要密上一些。他也不再追问,陪侍在皇帝斜侧后半步,默默观雨。
“崔英。”明德帝忽然叫他。
崔连壁一个激灵,“臣在。”
“你觉得朕还能活多久?”
崔连壁一惊,立刻掀袍跪下,“陛下正当年。”
明德帝垂眸看他,半晌,俯身拍拍他的肩,转身进殿,留下一句:“去用早膳吧。”
崔连壁跪在原地,回首望皇帝青黑的背影,灯影憧憧,竟令他感到些许晕眩。
他撑着大腿慢慢爬起来,自觉吃力许多。
夜雨再密一层。
雨打在一把伞上滴滴答答地响,打在一连串衔如长龙的油伞、斗笠和蓑衣上,反而被更加密密麻麻的人声消解了。
永定门外,无数百姓排队等着进城。
有来自关厢和京畿郊县的,有从天南海北各路州赶来的,这等中雨完全不能阻拦他们的脚步。
牧野镰一行人租的马车也在其中。这匪兵把之前朝廷发的赏银花尽了,一路租最好最快的船,昼夜不停,才于昨夜抵达泊桥渡。本想休息一晚,可杨语咸和王老伯都不肯,要连夜赶到永定门排队。
城门大约寅时过几刻才开,他张大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掀起车帘对里说:“等会儿进城之后先去驿馆,找我们将军吧?”
杨语咸则说:“我打算直接去找贺冬。”
王老伯不知道驿馆在京城哪里,也不知道贺冬是谁,他只想着一件事:“要不还是先去官府打听清楚小贺大人的情况吧?那牢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能少待一个时辰也好啊。”
杨语咸安抚道:“老伯放心,我们去找冬师傅就能直接了解现在的情况,官府不一定轻易理会咱们。”
王老伯听说不会耽搁,点点头没有再插嘴,心口却还是吊着。他长在稷州,一辈子没去过江南路以外的地方,一路都拘谨得很,越接近越紧张。他拢着孙女的胳膊收了收,小女孩倒是靠着车窗,捏着窗帘一角,从缝隙里打量外面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队伍终于移动起来,他们像树上的蜗牛一样,缓缓爬进城门洞。
渡口租的马车得在城门处还,几个人下了车,牧野镰独自去找车行。杨语咸去买些热食做早点,因为雨又变大了天气有些冷,就让另一对祖孙在挨着城墙的一排官廨屋檐下等。
目之所及都是雨具,近处远处都是行人,走商的访亲的游玩的,屋檐下也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