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才将上演一场认祖归宗的大戏,血溅崇和殿。大殿的主角却盘坐在寓居里的地毯上,脱去囚衣的上半身不见一寸完好的肌肤,布满将愈合又崩裂的细长割伤。他的大夫贺冬仔细地为他清理每一处伤口,然后上药。有一个面生的年轻人在旁边打下手。
这个过程有些漫长,导致大夫额头渗出的汗水比他这个伤患还要多。
而他只是微微垂着头,低眉闭目,脸上两道红肿的伤毫不影响他神情的恬淡安然,似乎无知无觉。
顾横之就半跪在他身后,托着一头才擦洗干净的长发,将乱糟糟缠成一团的发丝一根根理清。
崔连壁想让前者出去说话的暗示通通被无视,只能陪站。
直到贺冬包扎完,要去厨下看药,才带着打下手的青年退出去,只剩下他们。
崔连壁确认今行处于昏迷中没有知觉,便问顾横之:“他情况如何?”
后者答:“醒了才知道。”
崔连壁沉默,撩起官袍下摆,席地而坐,“那就谈谈你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带着你们南方军的兵。”
顾横之说:“都是我的贴身护卫。”
“我要是没看错,外面守门的是摧山营的兵吧,佩的□□还是我给你爹的原始图纸,何时成了你的护卫?”
“从蒙阴出发的时候。”
“你爹的主意?你知不知道你杀的那些人都是漆吾卫?”
“没有区别。”
“我且不管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崔连壁觉得跟这年轻人沟通比跟顾穰生吵架还难受,长吸一口气,指着今行说:“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顾横之专心梳理爱人的头发。
崔连壁:“看来是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他是先秦王遗孤,陛下已册封他为秦王世子。我奉谕旨来放他出狱,迎他进宫。”
他真是焦头烂额,“现在,你知道你这个时候出现在刑部狱里,意味着什么了吧?”
顾横之神色微动,偏头看他,“那又如何?圣旨上不是写着,我是禁军指挥同知?”
“……你早就知道?”崔连壁根据他的态度只能得出这一种猜测,眉头因此拧得死紧。
“不知道。”顾横之回答得很快。
他细心打整的长发终于被全部理顺,遂一手握住,一手自怀中摸出个软布的小包裹。摊开来,乃是两支风干的木芙蓉。他从中捡出一支,用牙齿叼去多余的叶,以花枝作簪,将手中长发挽成髻。
“不论他是什么身份,我都会和他站在一起。”
崔连壁目睹他所做的一切,以十分诡异的目光盯着他,再盯向他身前的人,再移回来。他有个惊悚的猜测,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有些不敢问出口。
在这个过程中,崔连壁也注意到了他的穿着,迟疑片刻,选择问这件影响可能小一些的事来打破沉默:“你家里有白事?”
“我娘过世了。”
顾横之将掉落在膝上、地毯上的发丝都收捡起来,包进手帕里。然后起身换了个位置,和今行面对面打坐。
崔连壁纵有预感,闻言亦是一怔。
不久后,他独自从内室出来,无意识地环视屋宇,忽然瞥见对面东次间的供桌上架着一把弓。
他瞧着那做工有些眼熟,走近了一观,柘木的质地,弝处缠着牛皮,弓梢上还有不甚齐整的刻痕——天化十五年,他进献给陛下的中秋贺礼,就是这样一把一模一样的弓。
这就是他亲手做的那把弓!
天也,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崔连壁摸着弓弦,指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