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寒冬腊月怀着孕,还在用手洗自己的内衣内裤,只因为她不敢把自己的内衣内裤给公公洗。
是的,马文华的内衣内裤,都是他爹给他洗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桌上的肉,她多吃一口,婆婆就会说,这是特意给马文华留的,让她少吃几口,吃多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她甚至还看到过婆婆偷偷把马文华叫去厨房,把偷偷熬好的鸡汤还有特意留下来的肉骨头给他吃,还让他别告诉她,好东西要留着自己吃。
&nb sp;这样的事,马文华从小到大都经历过。
以前是四个姐姐,现在换成了田曼茜,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享受得心安理得。
但田曼茜却因为这些事和他吵过不知多少次架。
要是怀孕结婚以前,她皱一下眉头,马文华就会神色慌张地哄她,一边扇自己的耳光一边认错,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方设法摘下来给她。
可自从她有了孩子,和他领完证后,他就变了。
他总是怪她当初和她爸妈断绝关系太斩钉截铁,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留,所以她爸才会那么生气,直接断了她所有的经济来源,还停了他的工作。
她爸说:“你不是爱他吗?你们的爱情不是能打败一切吗?那就看看当他一无所有,当你没有我这个爸,你们的爱情能走多远!”
她当时那么确信,她和马文华会证明给她爸看。
可谁知道,这才几个月,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马文华没了工作,她也没有经济来源,两人只能回到农村。
幸好马文华的爹娘宠他疼他,回来了也没说什么,供他们吃喝,也不要他们做事,他们老两口起早贪黑种菜担着去集市上买,挣回来钱给他们花。
可她花着不安心啊,也劝过马文华。
但马文华早就享受惯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下地种菜?他连锄头都没握过一回,哪知道菜怎么种。
两人有时候也因为这个吵。
马文华就会说她,“我爹娘对我好也不成?你以为都和你爸妈一样,真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了!怀孕了也不来看看你!自己在城里当大官,吃香喝辣,完全不管咱们的死活了!”
田曼茜被马文华气得肚子疼,也会指着他的鼻子骂,“我还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才和我爸妈闹翻的?我爸妈说得果然没错!早知道我就听他们的,不和你在一起了!当初那么多花言巧语,原来都是骗我的!”
马文华看田曼茜的肚子大了,也就无所谓了,他的嚣张嘴脸一步步开始展露出来。
他先是告诉田曼茜,“你现在有了我的孩子,和我领了证,就是我的人了,你还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那么多人追求你呢?还是安心和我过日子吧,别闹。”
后来,他更是直接说出了自己以前的想法,“田曼茜,我告诉你,当初要不是看着你有一个当大官的爹,你以为谁乐意伺候你这种大小姐脾气啊?你知道你脾气有多坏吗?我要不是想着你爹的官有多大,你觉得我能忍?你问问谁能忍?”
再后来,他满腹牢骚怨气,都对着田曼茜洒出来。
“娶了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一点儿你爸的光没沾到,反而被他停了工作,我堂堂一个大学生,现在天天只能在家里躺着,你知道村里那些人背地里怎么笑话我的吗?”
但马文华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心情好的时候,他又好像回到了刚谈恋爱的那时候,笑容殷勤温柔,小心翼翼地哄着她,给她捏肩捶腿,还温声哄她,“曼曼,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不再去求求他?他总不至于真不管你的死活吧?”
田曼茜恍惚地回想着,身体摇晃着。
眼前的几张嘴同时在聒噪地说着话,好像与她那些说来痛苦的回忆都重合起来。
婆婆嚷着大黄牙,唾沫星子横飞,平时在饭桌上随便说几句,菜里都要溅上几滴飞沫,现在更是喷到了她脸上来,不断地说着——
“儿媳妇啊,你爸那么有能耐,你赶紧去找找他啊,不然我和你公公就要被关进大牢去了啊!以后谁给你带孩子啊!”
公公这会儿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比较憨厚老实,张嘴憋了好一会儿,才瓮声道:“儿媳妇,你救救俺们吧……”
马文华更是直接走过来,摇晃着田曼茜的肩膀,“曼曼,你离开家这么久,你爸妈肯定早就等着你回去认错呢。我也催过你好几回了,咱们赶紧买点东西,现在就回省城去!”
田曼茜被晃得头晕眼花,她甩开马文华的手,用尽全身力气,低吼道:“马文华!我爸不是神!法律也不是他制定的,他根本就不可能帮你们!”
她从来不知道,马文华竟然还是被拐卖的。
可马文华不信,他重新拽住田曼茜的手,像拽着一根救命稻草,“不行啊曼曼,你一定得让你爸救救咱爹娘啊!”
他们要是去坐牢,他以后可怎么办?谁给他做饭?谁给他洗衣?谁管他的死活?谁给他钱花销?
马文华紧紧钳着田曼茜,还想再多劝几句。
却忽然看到田曼茜反应迟钝地低下头,唇色白得吓人。
再低头一看,有血迹从她的裙子底下渗出来,一滴,两滴,就那么溅到地面。
田曼茜木然地看着,也不喊疼,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
她扯了扯唇角,眼泪从眼尾滑下,和越来越汹涌的血液一起,在农村的黄土地上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