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不放心,急忙赶来。
可这紧赶慢赶,到底是晚了一步。
当即抱着她回来,亲自包扎了伤口,守着了半夜,见着她没发热,使了兰若来看着,自个儿就出了门去。
兰若萱儿都没睡,一直守在,见沈夜澜脸色凛然如霜,也不敢多问他要去哪里。
而孟茯醒来,已是下午了,外面仍旧是下着雨的。
“阿娘。”萱儿哭了一宿,嗓子有些哑了。
孟茯想要起身,可腹部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叫她顿时没了力气,重新重重躺了回去。
“阿娘您快躺着,您受伤了,是先生抱着你回来的。”回来时满身的血,吓得她和兰若都慌了神。
孟茯听着沈夜澜抱自己回来的,松了一口气,“先生回来了啊。”
“快天亮的时候又出去了。”萱儿回着,有些慌张地紧握着孟茯的手,似怕自己稍微一松手,孟茯就没了一般。
孟茯想着沈夜澜回来了,没像是孙二那般,被埋在里矿里。
可她也想到了孙买办,想到了昨天那雨里的刀光剑影。
想着那垂老枯廋的孙买办不顾一切冲到自己面前挡住了那弯刀。
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吓得萱儿慌起来:“阿娘您别哭。”一面急得喊外面熬药的兰若,“兰若姐,兰若姐快来!”
悲伤这情绪来了,是任由千军万马也赶不走的。
兰若来了,仍旧是劝不得,索性便与萱儿一般,跟着孟茯哭。
好在孟茯到底是个二十出头的灵魂了,哭和悲伤,根本就不能将孙买办和那些枉死的人救回来。
而且她侥幸活了下来,就要好好地活着,擦了眼泪,“药呢?”
兰若闻言,忙起身去抬了药过来,又将煮的稀烂的粥送到她面前来,“您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们怎么办?”
是啊,孟茯看着还不过六岁的萱儿,她哪里能就这死了?还有这么多人需要她呢!
吃过了粥和药,孟茯又躺下,翌日一早,喊了兰若帮她换药。
伤口在腹部,虽不算深,但也将孟茯疼得死去活来,一整晚也不敢翻身。
就这样平躺着,就怕撕扯了伤口。
本想问一问孙家那边的情况,可她也不敢叫孩子们出去冒险了,只盼着沈夜澜归来。
期间,沈夫人和牛夫人都来看过了她。
只说辽人这样在城里乱杀人,还是这几十年来头一次,是谁也没料想的。
牛夫人担心家里,也算是来与她告别。
很快又入了夜,孟茯将萱儿和兰若劝着去睡了,在床边点了跟蜡烛,想着孙家的事儿,心里仍旧难受得厉害。
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声音,脚步很熟悉,是沈夜澜。
只是脚步只响了一会,就没了。
她心里有些担忧,强撑着身子起来,开了门,就见沈夜澜满身血淋淋地站在门口。
“阿茯。”他叫了一声,声音很是疲惫。
然后递了一个袋子到她眼前,“你看,这里头有没有刺伤你的那个人?”
袋子血淋淋的,散发着刺鼻浓郁的血腥味。
“那是什么?你去了哪里?可是受伤了?”孟茯明明自己也受了伤,可这潜意识里还是挂记着沈夜澜,脱口就问了出来。
沈夜澜摇头。
可孟茯见他分明都快站不稳了,整个人摇摇欲坠的。
正是这个时候,几个身影从墙外翻了进来。
为首的一个正是沈大人,满脸急促,见着沈夜澜一身白衣如今全被鲜血染红,吓了一跳。
但很快目光落到他手里准备要递给孟茯的袋子,一个箭步上前来,抢了过去,使着身后的随从:“还不快些将他扶到屋子里去。”
这声音,也吵醒了萱儿和兰若,两人忙穿了衣裳出门来瞧。
沈大人一颗心都在沈夜澜的身上,也没留意到忽然起来的萱儿和兰若。
所以这忽然出现的开门声将他惊了一下,手里刚从沈夜澜手里夺过来的布袋子顿时滑落,一地血淋淋的耳朵撒满了他脚下。
沈大人吓了一跳,忙朝萱儿和兰若喊道:“快些进去。”他就知道,这个三弟哪里是什么清风霁月的绝佳公子?疯起来的时候做的都是出格事儿。
那晚上他拿了自己的令牌跑出去,沈大人就一直担心着。
一直没能好好休息,所以今晚听着属下来禀,沈夜澜回城了,就急急忙忙带着人过来。
总算赶在他将这血淋淋的袋子给孟茯的时候拦住了。
他以为,里面可能是一颗脑袋。
但是他错了,竟然是几十只耳朵。
如今洒满了他的脚边,自己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更不要说那两个小孩子了。
萱儿和兰若也是吓得小脸苍白,险些丢了魂儿。
也是沈大人喊了这一声,才回了魂,两人忙进了屋子,紧关了房门。
那沈夜澜呢,也没叫沈大人这俩随从拽住,还在原地站着,如今正抬手挡在孟茯的眼前,“不看了,也不好看。”
明明方才,他还要孟茯看的。
的确不好看,孟茯也是上过解刨课的,可是看着沈大人脚下满地的耳朵,她也忍不住脸色发白,干呕起来。
又扯动了伤口,疼得秀眉皱在了一处。
慌得沈夜澜忙将她扶着往屋子里去,一面朝外头的沈大人道:“兄长,我没事,你回去吧。”末了又添一句:“将那些脏东西也收拾了吧。”
而外头传来的,是沈大人暴跳如雷的骂声:“你个混账,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骂虽是骂,可孟茯还是听到沈大人使唤随从收拾那些血淋淋的耳朵。
也没听到开门声,但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可见是□□走了。
门,形同虚设。
她喝了沈夜澜递来的水,总算是舒服了些,只是仍旧受不得他那一身血污味道。
“你先先休息,我一会儿过来。”沈夜澜扶着她躺上·床去。显然也是察觉出自己这一身血污腥臭熏得她不舒服。
他出去了,院子里传来打水声。
约莫是两盏茶的功夫,房门被推开,沈夜澜从外面进来。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搬了张椅子到床榻前守着:“哪一次,我都没好好保护你。”
孟茯心说这关他什么事儿,是自己运气不好罢了,怎就穿到了这样人命如草芥的乱世里?
偏国家最高领导还不作为,整日就晓得寻欢作乐。
“你去了哪里?”她想知道,那些耳朵哪里来的。
沈夜澜不是个乱杀无辜的人,不然当初他完全可以直接将那进村子的姑侄俩杀了,兴许也就不会有后来秋翠家的惨剧。
她不止一次地想,王春桥固然有错该死,可如果那姑侄俩没出现,王春桥便没有这出轨的机会,兴许秋翠和孩子们就熬过这一劫了。
沈夜澜当然不可能跟孟茯说实话,说他那天抱着血淋淋的孟茯回来,心里越想越气,然后一气之下拿了他兄长的令牌出城,硬是将那些逃走的白隼部落辽人追上,全杀了。
“就是出城一趟,办件小事情。”这话,回得很是敷衍。
孟茯也没追究他这话的真实度,只道:“往后,莫要再这样冲动,省得叫人担心。”她担心,沈大人只怕也很担心吧。
不然怎么沈夜澜前脚刚回来,沈大人就追来了?
“好。”沈夜澜答应得很干脆。
“你没受伤吧?”她看沈夜澜的状态,有些不好。“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
沈夜澜摇头,“我这里守着你。”
这么一大个人守着,孟茯哪里睡得着?所以她没睡着,沈夜澜倒是先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是没受伤,可是马不停蹄地去,又急火急燎归来。
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孟茯喊了两声,没反应。
只得起身找了毯子给他盖上。
然后才回去睡。等她第二天醒来,沈夜澜又没了踪影,正要询问,就听萱儿说道:“先生一早起来,就去了孙家了,他说是孙买办救了阿娘的性命,须得去拜一拜才好。”
“是该拜一拜的。”孟茯颔首,想到昨夜萱儿和兰若被沈大人吵起来,又见着那一地血淋淋的耳朵,有些担心她被吓着,便问:“昨晚没吓着吧?”
而且昨晚的沈夜澜,浑身也是血淋淋的,连带那头墨发上都是血。
跟往日清风明月的形象截然相反,像极了那地狱走来的修罗。
萱儿摇头,“不怕,沈先生变成了那个样子,也是因为要给阿娘报仇,所以萱儿才不怕。”
孟茯一怔,现在的娃都这样聪明么?怎么就晓得他是去报仇了?
但听到她不怕,也松了一口气,就怕因着昨儿的事情,吓着了萱儿。
这时候只听萱儿又问道:“阿娘,您什么时候跟沈先生成亲?兰若姐姐说先生长得好看,又这么厉害,不知道外头多少眼睛盯着呢,好担心先生被人拐跑了。”
孟茯听了这话,心想沈夜澜还不知是怎样高的要求呢。
到现在也没找着他的心仪之人,至于和自己的婚约,不过是为了躲避家里的婚约罢了。
但想来自己这挡箭牌也不白做,毕竟沈先生这未婚夫婿是做得十分完美的,还能不顾危险跑去给自己报仇。
有那么一瞬间,孟茯竟然想,要不以后成婚了,自己也赖着他算了,死活不答应和离?
但也就那么一下而已,忙告诉自己这种念头万万要不得的。
沈夜澜为何万众人中找了自己?不是什么莫须有的缘分,肯定是因为自己的诚信和人品。
吃过了饭和药,沈夫人和大赵氏来看了一回,因家里还有小公子们要照顾,走不开,也没敢多坐。
昨儿沈夜澜带着一袋耳朵回来的事儿,母女俩也晓得了,这会儿还忍不住感慨,“没想到三公子是这样一个性情中人,不过胆子也是忒大了些,人家那么多人,他一个人就冒冒失失地冲上去了。”
沈夫人听到她母亲的话,想起夫君埋怨沈夜澜的话,心里却是羡慕起孟茯,觉得她在沈夜澜身上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能叫一个男人不惧危险,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远比那些张口就来的山盟海誓好太多了。
这才是真的爱吧。
不过也很吃惊,毕竟她所了解的沈夜澜,从来都不是这样一个冲动的人,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如此失态,如此冒险。
所以也忍不住附和:“是呀,听夫君说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回,觉得别是认错了人吧?可他自家的弟弟,哪里会有认错的。”
又道:“那白隼部落的人,就是他们辽人自己见了也要退避三舍,是没有人敢上前招惹的杀神,如今这么一整队人,除了夫君抓了两个,旁的全叫三弟一个人杀了,也幸好夫君将消息压住了,若是传除去叫那白隼部落的人晓得了这出手之人是三弟,怕是要来寻仇的。”
大赵氏听罢,也有些担心:“不会招什么仇吧?阿茯姑娘也是运气不好,不过是去给同乡帮衬罢了,出来就遇着这样的事,不过我听说那主人家为了救她,在前头挡了刀子,当场就没有,有没有这回事?”
沈夫人本来对这些事情是没兴趣的,但这不是牵扯了孟茯么?也就去问了沈大人几句。
晓得自然也就比她母亲大赵氏从坊间里听来的多。
只说道:“说起来,救她这人,听说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从前在老家做过不少阴损事情的,可就这样一个人,那生死关头,却是想都没想,就奋不顾身到前头去替阿茯挡了刀子,可见这人好是坏,是不能一锤定音的。”
“那是了,这人间也非黑白两色,好人坏人也是一样的,好人也不能保证这没有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坏人也不见得这一生不曾做过一件好事。不过这些事儿,哪里是咱们能去定的,往后到了那头,自然有阎王老爷翻本子一件一件地查。”大赵氏说着,眼见已经到了衙门门口,便朝女儿说道:“女婿也几宿没好生休息,你打发人多瞧一些,也不能将心思都放在孩子的身上。”
沈夫人自是应了。
又说孟茯这边,送走了沈夫人母女后,因见外头天气好,风吹得梨树上的叶子哗哗作响,索性就起来,让兰若给搬了张椅子放在檐下,坐在这里晒些太阳。
快到晌午的时候,沈夜澜便回来了,见她就这样坐在屋檐下,一个疾步上来,“风大,你才好了些,怎不加一张毯子?”
说话间,已经十分自然地进了孟茯的房间,拿了毯子出来,给她盖在身上。
“没事的,孙家那边怎样了?”孟茯一直挂记着孙买办的后事,他救了自己的性命,可自己这里却是一眼都不曾过去看。
“我让几个人在那头帮忙,明日他们父子俩一起下葬。”
本来那孙二是第二天就要下葬的,但后来不是出了这桩事儿,所以便停了灵,与他爹孙买办一起。
沈夜澜见孟茯不说话,自顾垂眸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再难过了,我找了一处宅子,将孙大几人迁过来,以后咱们多照应着一些就是。”
是了,孙家横遭惨祸,如今就一个孙大支着了。
他儿子孙大宝和侄儿孙大贵,他一个人在码头上做苦力,哪里能顾得过来?
可是孟茯将自己手里的银子算了一回,也就五六十两银子。
其实也算是不少了,这都是这段时间给人问诊得来的,要是世道好,她能放心将这铺子开着,倒也不怕没银子。
想着沈夜澜留下的钱袋子,想趁着这会儿想起来就赶紧拿给他,便要起身。
却被沈夜澜按住了肩膀:“你想拿什么,唤我就是。”
“你那钱袋子,在我梳妆台第二个抽屉里。”孟茯回着。
“哦。”沈夜澜应了,人却没动。
孟茯有些着急起来,“你拿回去,咱们……”说到此偷偷朝厨房那边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咱们终究是假的,银子还是各用各的好,免得以后……”
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夜澜打断,“我在眼里到底是多穷酸,这点银子还要和你算计?”他有点头疼,觉得孟茯对他是不是有些误解?
果然,只听孟茯垂头说道:“我知道你家有钱,可又不是你自己的。”
……沈夜澜下意识地学着他大哥,也按起了太阳穴,“莫不是在你觉得,我这些年在外吃喝玩乐,就全靠着家里?”
孟茯摇头。这倒是没有,沈夜澜在姜家村的时候,是和他们一样有什么吃什么,一点不挑剔的,穿的也非什么绫罗绸缎。
想到这穿的,方想起自己在裁缝铺子订做的衣裳,“你的新衣裳,只怕得等我好些了才能去取了。”
“是哪家,我打发人去拿,你莫要再上街了。”虽然白隼部落的辽人进城乱杀人的事儿,是几十年难遇的。
但俗话说得好,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沈夜澜现在甚至都在想,不如将她先送去南州算了,哪里终究是安稳的。
而且郦县的事儿,还没个了结,他还要再去一趟。
那日他回来,不过是取些东西罢了,如今已是耽搁了几日,所以想着孟茯再好些,自己就赶紧过去。
孟茯说了店名,因为没听他提起郦县的事情,也就顺口问道:“还去郦县么?那头可有了结果?”似不见韩宣云回来。
不然孙家那边,他肯定也会过去的。
“没,过两日我还要去一趟。”她既然问起,沈夜澜也老实回了话。
却听孟茯说道:“你带着我一起去吧?去那里也就一天的路程,我正好继续给牛夫人诊治。”离得近一些,真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早些晓得,免得一直挂记着。
那滋味,实在是难熬。
作者有话要说:2020最后一天了,愿来年小可爱们心想事成,暴富且廋(不要太瘦,身体重要)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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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觉得你们都出去浪了,今天肯定没空看文的~
不过还是要再多说一句:新年快乐,来年幸福安康!爱你们哟(^U^)ノ~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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