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这样,孟茯将那些香囊又明目张胆地挂在了裙子上。
反正这裙子上饰品多,多了那么一两个小香囊,也瞧不出来。
她最先换好衣裳出来,就拉了面纱挡住脸,也一并将那露出来的大片雪白和锁骨挡住。
紧接着其他姑娘也出来,大家装束也都差不了多少,也都唯独露了一双眼睛出来,谁也不认的谁。
外头传来两个辽人女人的声音,“给送饭么?”
“不给,吃了饭显得腰粗,本来这次格日勒他们带来的姑娘就不好看,若是贵人一个没挑中,咱们都要吃苦。”
孟茯还真有些饿了,但是听这话,她们在见到那什么贵人之前,是不能吃饭了。
方才她先换好衣裳出来,看了一眼这矿场的环境,左右都是绝壁,而后面是通往矿洞,前面就是正大门。
她想逃的话,只能往山上去。
正想着,忽然一个蒙了紫色面纱的姑娘朝她旁边走过,“一会儿紧跟我。”然后走到斜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
孟茯再向她看去,却见她目光却看着窗外,好像刚才那话根本不是她说的一般。
她们这被劫来的五个姑娘,除了薛蓉蓉是个妆容精致的小姐之外,其他的都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和孟茯一般素面朝天。
所以这会儿大家上了妆,孟茯也认不出她之前是哪一个,只是她与自己说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孟茯还是偷偷打量了她一回。
然后便瞧见那姑娘的手不对。
孟茯在马车里时,逃又逃不了,百无聊奈。
盯着人家的脸看总归不好,于是她就看手。
可这姑娘的手,根本就和马车里其他三个姑娘的手对不上,一时纳闷不已,她哪里冒出来的?不由得起身,朝着换衣服的房间去。
可孟茯并没瞧出来哪里可以藏人?这姑娘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这里还有什么机关不是?
她是百思不得其解,刚出来就迎上那紫衣姑娘冲自己抛来一个笑容,也只能微微点了个,算是与她打过招呼。
大家谁都不认识谁,于是全都分开坐着,那薛蓉蓉一直留着眼泪,这会儿妆容已经有些花了,进来的辽人女子见了,将她训斥了一顿,又用辽人话骂了几声,重新给她上妆。
而这会儿,天已经黑了,矿场里打满了火把,只听一阵阵马蹄声从外头传来,随后便是喝酒划拳的声音,好不热闹。
孟茯听得有些饿了,那紫衣姑娘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的,像是变戏法一般,递给她一个包子。
虽有些凉了,但孟茯也好奇她是怎么带进来的?
又检查了没毒,便偷偷背对着其他人,用面纱挡着吃。
才吃了半个,就听外面有人开锁,那格日勒和两个辽人女人进来,“都出来。”
那格日勒特意找了一回薛蓉蓉,因为他记忆里薛蓉蓉是这一车女人里最好看的,于是看到孟茯的时候,下意识地就以为她是薛蓉蓉,侃调着:“怎么不哭了?不怕爷将你扔羊圈了?”
孟茯穿着的一身黑色,这夜里那黑色的薄纱下,越显得她白皙的皮肤犹如月光石一般,似乎白得透着一层光。
格日勒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孟茯,可没等来反应,反而是孟茯身后的薛蓉蓉开始抽泣起来。
听着这熟悉的哭声,格日勒哪里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认错了人?有些诧异地看了孟茯一眼,又看看她身后的薛蓉蓉,同样一套衣裳,她穿起来怎么平平无奇了……
而且给薛蓉蓉的衣裳,颜色还十分鲜艳的鹅黄色。
薛蓉蓉本就是病体,发育得也不是太好,如今又怕,含胸驼背的,身上也没了那一身华服和名贵首饰来衬托,哪里还有什么气质可言?
如今跟个小鹌鹑一般缩在孟茯的身后。
于是忍不住朝薛蓉蓉喊道:“你站直些。”
薛蓉蓉怕他,果然站直了,可仍旧有些不尽人意。
他还欲说什么,反正那眼里到底是有些失望的,就听前面的布赫催促,忙让辽人女子领了孟茯等人去。
孟茯得了那紫衣姑娘的包子,所以这会儿也紧跟在她身后,不过也不能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她的身上,心里还是盘算着,怎么逃。
一行人踏入这最里面的院子里,只见院子中央烧着一堆大火塘,烤着四五只羊,发出滋滋的声音,引得孟茯忍不住看了一眼。
越过了这火塘,方见着这灯火通明的院子里,坐满了辽人。
而最上头坐着的,便是一个二十出头的贵族男子,不知在和旁边的男子说什么,侧着身子,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但是莫名的,孟茯竟然觉得那轮廓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旋即,那人转过头来,目光投到她们这五个姑娘的身上来。
孟茯也瞧见了这位所谓的贵人,不就是那照月桥边强抢民女的辽人酒鬼么?
明明戴了面纱,可她还是担心对方认出自己,眼神有些慌乱,急得朝四周看去,可这里除了辽人,并没有一个汉人。
更不可能有沈夜澜的身影。
忽然,听到身旁那紫衣姑娘在耳边小声说道:“那是辽国皇后的亲弟弟萧元脩,是个不成事的好色之徒,一会儿你见我动手,就趁乱找地方躲起来。”
她说完,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步伐妖娆地朝前走了上去,又娇又柔的声音里带着几丝魅惑,“妾身给贵人跳一支舞,可好?”
她们这些人,本就是那县里临时劫来的,格日勒等人是没指望她们会跳什么舞。
所以听到紫衣姑娘的话,眼睛顿时一亮,齐齐朝她看去。
说不准贵人一喜欢,那事儿就办妥了。
那贵人捧着酒碗,在众人满怀期待的目光中也点了头。
而孟茯,因为这一下信息量有点大,心里反而比刚才还要紧张了,也不解这紫衣姑娘为何只单与自己说?
怀揣着疑虑,一面小心翼翼的跟着薛蓉蓉等一起退到后面。
随着马头琴圆润的琴音响起,那低回宛转中,紫衣姑娘也跟着旋律翩翩起舞起来,一举一动随着琴调,一颦一笑,却是冲着那上坐上的萧元脩。
萧元脩盯着紫衣姑娘瞧,似十分喜欢,看得心花怒放,又喝了些酒,索性跨过矮桌,直接朝紫衣姑娘走来。
只是走近那紫衣姑娘了,他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向后走来。
紫衣姑娘心中甚是不解,舞步连朝他靠近过来。
只是没曾想他竟然走到孟茯几人的面前,来来回回扫视了一回,吓得那薛蓉蓉两眼冒着泪光。
可最后他的目光却落在孟茯的身上,随着那张扬肆意的笑声,萧元脩一把扯下孟茯的面纱,“一眼就认出你了,怎的?不愿意跟着那小白脸了,眼巴巴地跑来找爷?”
孟茯被他忽然扯了面纱,又听到这话,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朝裙子上挂的香囊摸去,却被萧元脩抢先一步抓了住了纤细雪白的手腕,低着头在她手腕手嗅了一回,听他好不得意地笑道:“哈哈,怎么?还想给爷下药?你觉得一种伎俩能在我面前用两次?不过这小手,真香!”
薛蓉蓉等人见孟茯被这萧元脩选上了,一个个都松了口气。
而且听那萧元脩的口气,好像与孟茯是认识一般。
这会儿着急起来的反而是那紫衣姑娘。
这时候只听格日勒大喊一声:“小心。”
孟茯便见着那紫衣姑娘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对双刺,正向这萧元脩刺过来。
危机靠近,萧元脩只能先放开孟茯的手,一面朝孟茯道:“等着!”这里是辽人的地盘,他也带了不少人,不似上次一般,在那玖皁城里施展不开。
所以并不认为,孟茯这只手到擒来的小羊羔还能有机会逃跑。
忽然有人刺杀萧元脩,那些辽人顿时也都起身拿了刀。
薛蓉蓉等人被吓得尖声叫起来,四处抱头逃窜。
孟茯不晓得那紫衣姑娘能有几分把握,也趁着乱想要跑。
慌乱之中,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也来不及看撞着了谁,吓得忙要跑,却被这人按着头,搂住了腰。
她刚要挣扎,就听着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别怕。”
孟茯六神无主的心顿时找到了主心骨,想都没想就朝他怀里那宽大的黑色披风下躲去。
然后只听见耳边传来刀剑厮杀声,脚下踩空,耳边竟是些呼啸声音,一丝丝凉风灌进披风里,使这穿得本就单薄无比的她下意识朝沈夜澜的怀中贴紧。
片刻,这凉风止住,她被沈夜澜放在一株老树上。
“在这里等我。”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沈夜澜摘了披风将她裹起来,扶她坐在树桠上,旋即那黑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中。
孟茯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那紫衣姑娘动手后,在场的辽人们也都拔了刀,然后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许多黑衣人,好像也是辽人。
自己就撞着了沈夜澜。
当然也不是她巧合地撞上,肯定是沈夜澜早就在暗中了,当时是专门来寻自己的。
那薛蓉蓉呢?
不过孟茯很快反应过来沈夜澜一直在这郦县城外,根本就不知道薛蓉蓉来了郦县,那薛蓉蓉跟着其他的姑娘又是蒙着面纱的,他肯定没认出来,所以才没将她一起带来。
薛蓉蓉此时此刻正被那格日勒扛在肩膀上,朝着山里逃去。
那紫衣姑娘动手的时候,他就晓得完蛋了。只怕萧元脩还以为是他们专门找来刺杀他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然事情却不止如此,当时也不晓得哪里忽然冒出了这许多人来,而且武功高强,他们没了战马铁骑,又喝了不少酒,根本来不及做准备。
这些黑衣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却在萧元脩来到矿上的时候才出现。
别说是他和布赫逃不掉了,就是他们这整个矿上的人,都要被问罪。
所以见当场打得乱糟糟一片,想着就算是侥幸活下来,到时候也要被问罪的,如此不如逃了。
正要跑,忽然见着那角落里抱作一团的薛蓉蓉,仍旧是满脸的泪水,一时竟然生了些怜惜之心,扛着她一起逃了。
而孟茯坐在树上,因有那宽大的袍子裹着,这夏夜里也不觉得冷。
只是等了不知多久,见着山上燃起的火光越来越猛,心里担心起沈夜澜来。
也不敢乱跑,免得他到时候来了找不到自己,只能心急如焚地等着。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沈夜澜回来了,满身的血腥味儿。
他身上穿的是黑色的袍子,孟茯也看不出到底受伤没,只着急地问:“你怎样了?”
“没事,别人的血。”他将孟茯抱着,跳下树走了没多远,便有一匹马。
孟茯认得这马,上次在照月桥边,他也是骑这一匹马。
“薛姑娘也在。”孟茯忽然想起,忙与他说道。
“我知道。驾!”沈夜澜扯着缰绳,踢了一下马肚子,身下的马顿时疾驰于这山林小道间。
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大路上,马便走得更快了,孟茯生怕被颠下马,死死地抓紧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腕上。
也不晓得走了多久,她被颠得七晕八素的,发现竟然已进了城,被沈夜澜带到一处陌生的院子里。
她的双腿已经在马背上颠得发软,根本就站稳,走起路来都是飘的,几乎是被沈夜澜扶着进来厅里的。
刚坐到椅子上,他便放下剑递了一杯茶水过来,“怎么样?”
“没事。”孟茯摇着头,喝了茶水略坐会儿才好。
就听沈夜澜说道:“这里没别的衣裳,你先裹着披风,等快天亮我带你回去。”
孟茯颔首,很想问他如何找到自己的?都穿成这个样子了,又戴了面纱。
然还没等她问,就见着那紫衣姑娘来了。
她已经摘了面纱,孟茯认出她是她还没换衣裳,手里还拿着沾血的双刺。
韩宣云也在,进来朝孟茯点头打了个招呼,自己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没见你家薛表妹,也不曾跟萧元脩的队伍,只怕趁乱逃进山里了。”
沈夜澜听到这话,眉峰微微皱了一下,便没再多问,而是朝那紫衣姑娘看了过去,目光里满是寒凉。
那紫衣姑娘吓得一个哆嗦,忙跪下身来,“公子,属下只是想趁机拿下萧元脩的首级。”
沈夜澜没言语,只是移步从厅里出去。
那紫衣姑娘见了,忙起身追了出去。
孟茯满脸好奇,满心探究地朝外看了去。
只是外面屋檐下并没有打灯笼,什么也瞧不清楚。
倒是听到韩宣云说道:“那是玲珑,以前你家沈夜澜救下的,武功还不错,所以此番你家沈夜澜不放心你,喊她留在城里暗中保护你。”
哪里晓得这玲珑发现孟茯被格日勒劫了,竟然不救下,反而一路跟着到了凤凰山的矿上。
韩宣云丝毫不意外孟茯的满脸惊讶,继续说道:“我们前几日得了这萧元脩会来凤凰山的消息,萧太后的生辰快到了,他是专程来寻一块好些的夜光石去做寿礼的。这凤凰山矿虽然现在易主了,但原来由是黑水部落的人掌管着,黑水部落素来与萧家不算和睦,若是萧元脩在这里出了事,黑水部落是逃不了干系。”
他们做这些,不过是想给辽国各部落间制造些纷争罢了。
只要内部乱起来,自然没闲工夫来隔三差五骚然这边境上的老百姓们。
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这点罢了。
可万万没想到,玲珑自作主张,险些乱了沈夜澜和韩宣云的计划。
孟茯听罢,大概是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只是有些担心那矿上的工人:“里面的工人如何?”
“已提前做了安排,如今在安全的矿洞里,等天亮了牛大人会带着衙役上山,这一夜厮杀,只当是白隼部落忽然袭击,到时候牛大人会带他们下山,正好趁机封了矿洞。说起来还是因上次沈兄追到了白隼部落那些人,取了他的信物,今日又一番乔装,想来是能蒙混过关了。”韩宣云说着,眼睛落到裹着披风的孟茯身上,忽然笑道:“沈兄这眼光果然比常人毒辣。”
一样早就认得孟茯,他当时怎么没看出来,孟茯那粗布素衣之下,居然藏着这般绝色。
孟茯只觉得他这眼神怪怪的,看得自己心头发慌,忙拉紧了披风一些。
好在那韩宣云已经起身离开了。
片刻后沈夜澜进来,见孟茯将自己紧紧的裹在那鸦青色的披风里,只留了脑袋出来,便走了过去,满是倦意的俊容上露出几抹柔情,“今日,没吓着你吧?”
吓是没吓到,反正有惊无险,这会儿有沈夜澜在,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就是担心那薛蓉蓉,若是因此死了,这罪到时候该揽在谁的头上?“你表妹的事儿,怎么办?”
“已打发人去找,你不必担心,这样的事情再有下次,你也不用管,她不是个小孩子了,总要为她的冲动付出代价。”沈夜澜对于薛蓉蓉此举,似乎十分恼怒。
孟茯‘额’地应了一声,心说自己什么忙是没帮上,反而是添了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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