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茯恍然反应过来,“我说呢,这些个字,为何有的不一样,感情不是错了。”而不是大齐文字而已。
不过也想起了,自己手里还有个更陈旧的地图呢。而自己的来意,不就是喊他回房去,正好拿给他看看么?于是便道:“别看这个,我那里还有更细致的。”不过年代有些久远,也不晓得禹州和南海郡这一带海域,是不是对不上。
因此又道:“你拿近年来的地图,到时候对比一下。”
沈夜澜眼里带着些许疑惑:“你哪里得来的老地图?别又是地毯上买的。”他还记得上一次孟茯在地摊上买了一本盗版的万年历,推算出了错的吉日。
还因此闹了一回笑话。
“才不是呢,我昨儿忘记与你说了,那莫家老宅的宅地,莫大人一定要送我,我推迟不过,就收下了。不过也没空守着修院子,我就在里头种满了树,那天喊着戎岚一起去看看,然后就偶然发现下面有石屋。”
孟茯只将那天发生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这地图我也还没顾得上与戎岚说,他当时忙着找出路呢!”出来她又忘记了。
出来了又有诸多事情要忙,便彻底记不得了。
沈夜澜听着,对她说的古城颇为好奇,“往后若是得空,该是去看看。”
孟茯听罢,并不建议:“我们当时是误打误撞才进去的,虽也晓得有那么一条路,可是已经过了这许多年,下面许多地方都腐朽了,稍微不留神就坍塌,还是别去冒险,就算里头真有什么珍宝,当时地龙翻身大家性命都顾不及,哪里还有空去装箱保护?只怕如今早就腐朽毁坏了。”
“我……珍宝咱家不少,我只是想看看,这古迹中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重要的文献……”沈夜澜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颇有些无奈:“我在阿茯眼里,就是这般贪财之人?”
“不是,这下去的人,不都是去寻宝吧?”孟茯反驳,何况这寻宝,寻得不都是金银财宝么?
两人说话间,沈夜澜也快速地吃好饭,只喊了护卫进来收拾,忙拉着孟茯回寝院,催促她将地图拿出来。
只是沈夜澜将那羊皮地图拿在手里,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上面虽也标注了些地名,有的与现在还大致相似。
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孟茯发现沈夜澜频频朝自己投递过来的目光里分明有些怀疑,急起来,“真不是地摊买的。”
“那也不排除当时这地图的主人是地摊买的。”
“怎么可能?谁没事在这么一张极好的羊皮上胡乱画地图?而且这地图专门处理过,不然在地下早就腐朽得不成样子了。”孟茯越发着急了,她觉得那日如此机缘巧合下得来的地图,不能就是一张没用的羊皮吧?
如果一定要按照小说故事推理,这不应该是一张藏宝图么?
不过很快又觉得,自己一个侥幸活到现在的炮灰,哪里有资格拿天选之子们的藏宝图?于是不禁叹了口气,有些沮丧起来,“兴许你说的也对,就是一张没用的玩意儿。”
沈夜澜其实原本就是逗一逗她罢了。
这上面所绘制的地图虽是漏洞百出,即便是年代久远,但也不至于与现在的地图相差甚远。这不是大齐这片土地上的地图。
而且孟茯也说过了,这是高手专门精心处理过的,就更不可能拿来随手涂鸦了。
于是这会儿见她沮丧,忙笑着安慰道:“逗你玩呢,这是好东西。”
“哄我的吧?”孟茯不信。
“你且看。”沈夜澜一脸神秘地说着,双手打开羊皮地图,往那桌前走去,将整张羊皮地图反复往火上烤。
孟茯刚想说不会烧坏吗?忽然又觉得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如果会烧坏,沈夜澜就不会拿到烛火上去了。于是有些好奇地凑过去,“怎的?难道里面还真有玄机?”
然后满怀期待,只是等了好一会儿,那羊皮原封不动。
这下孟茯那点刚激起的兴奋兴致没了,“果然还是假的。”
沈夜澜也皱着眉,显然没想到这大火下熏烤,居然没反应。“没烤出什么,但这羊皮好像也一点没受损。”
“好像是哦。”孟茯又伸过头来,“也对哦,既然烧不坏,肯定还是有蹊跷的。拿水试一试?”
说着,不等沈夜澜点头,就急忙跑去倒了一小盆水送来,“扔里面。”
沈夜澜照做,夫妻俩目不转睛地等着奇迹出现。
但终究是失望了,羊皮上的线条还是原封不动,也没有新的线条山峦标志出现。
夫妻俩面面相觑,孟茯提出意见:“要不?明日找人看看?”反正火都烧不坏,肯定还是另有玄机的。
三个臭皮匠,还算一个诸葛亮呢!一人一句,说不准真能有办法。
沈夜澜也没再深究,将羊皮放到书架上去。
孟茯的目光是随着他的身影转的,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放着的酒,连忙走过去踮着脚要去拿。
“怎的?阿茯还有这雅兴?”沈夜澜极少看到孟茯喝酒,即便是喝也是喝果酒。
但这个酒是别人送他的竹叶青,因为算得上是贵重,便放在这房间里了。
若哪时候有雅兴了,还能倒一杯对月浅酌。
就听孟茯说道:“我不喝,你也不许喝。”
“不喝就不喝,你拿它作甚?小心别打碎了划伤了你自己。”沈夜澜听她说不喝,所以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转过身。
可是几乎是这话就是魔咒。
让别怎样的时候,必然就会怎样。
孟茯原本是自信满满拿在手里的,可不知怎的,忽然就手滑,瓶子从上头滚下来。
这是一个玉净瓶款式的酒瓶子,落下来的时候细细的瓶颈直接砸在下一层凸出来的摆件上,所以几乎是沈夜澜那话音落,就听得一阵清脆之声,瓶口就碎了,一股夹带着青竹叶的酒香味儿瞬间在房间中弥漫出来。
这太突然了,孟茯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酒瓶在自己面前破裂,清冽的酒水就这么从上往下撒。
摆件下的地图上,也没落下,被打湿了一角。
虽然晓得那羊皮不知是怎么淬炼过了,水火不侵,但下意识里还是觉得被打湿了,于是急忙去拿起来,忙掏出手绢想要擦干。
沈夜澜也几乎听到声音的时候转过身来的,以为孟茯伤了手,抓住她的手抢过手绢,又急又忧:“伤着哪里了?”
“没,地图打湿了,我擦一擦。”孟茯回着,一面瞥了一眼地上已经洒满地毯的竹叶青,“对不住了,哪日我再给你寻一瓶。”
“寻它做什么?你不是不让喝了么?真没事?”那酒虽是好酒,但沈夜澜不是酒痴,碎了也就碎了,并没有多可惜,而是担心孟茯,左右检查着她的手:“真没伤着?”
“没有。”孟茯越发有些过意不去,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咕噜着:“我不想要你喝酒,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
“嗯。”沈夜澜颔首。
他答应得这样痛快,孟茯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自己说了什么?于是再次小声说道:“我说,我们要个孩子?”
早前她觉得时机不好,她和沈夜澜都没有时间去陪着孩子。
可是时机?照着现在这局势看,他们俩只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时间。
沈夜澜不知怎的,见着她这神情,就忍不住想要逗她一回:“上哪里要去?别人的孩子能给咱们么?你莫不是看上了小九饼吧?”
“啊?”孟茯愕然,一瞬间眼神千变万化,最后伸出自己带着酒香的手往他额间试探过去,“你脑子没病吧?酒瓶子也没砸你头上?我是说我们要个孩子!”
“我们一起去要,时大哥也不能送啊。”沈夜澜憋住笑,也亏得他向来是个正经人,难得耍坏一次,见着孟茯逐渐要暴跳起来,神情终究没绷住,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他笑声的前一刻,孟茯还在怀疑,难道沈夜澜得了什么精神病?不然怎么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来?
但下一瞬见到他笑得浑身发抖,就晓得是故意戏耍自己的,当即气得将那羊皮地图一抛,愤愤地抓挠起沈夜澜:“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温柔,所以才这样戏耍我?”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不过她以为的那些凶狠的抓挠,于沈夜澜来说,反而成了那挠心挠肺的小猫爪。
最后反而被沈夜澜一把捉住双手,锁在架和他中间。
孟茯还没解气,反而叫他给捉了手锁住,自然是不服气的,愤愤地别过头,刚要说沈夜澜的不是,然这话还没出口,表情忽然凝滞。
沈夜澜自然也差距到,目光随着她的视线,一起落到那卷被孟茯扔到洒了酒水地毯上的羊皮地图。
隐隐约约,那被酒水打湿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些银色的线条。
夫妻两个也顾不得闹了,连忙蹲下身,只见但凡是被酒水打湿的地方,都隐隐有些线条。当即明了,沈夜澜立即起身,拿了孟茯方才打水的盆过来,重新拿了一瓶上等的好久,丝毫不心疼就往盆里倒下去。
孟茯会意,直接将地图放进盆里。
羊皮赌徒很快就被小半盆酒水浸透,那些银色的线条逐渐浮出,逐渐成了另外一张地图。
“这是什么?”孟茯疑惑,伸手将地图在盆里铺平一半,只见这地图有些奇怪,上面怎么全是水域,陆地如此少?
“这应该还是瀚海地图。”沈夜澜凝着眉,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张地图。
整个大齐,甚至是金国的海域,在多年前统称为瀚海。
瀚海之外,并没有人去过。
因为瀚海是无边的。
孟茯也听过这一片海域的统称,所以有些失望,“那没什么用。”现在又不打海盗。
而且这是多年前的地图,说不定有的小岛早就被海水淹没了呢!
“谁说没用,这九龙海沟的地图一样。”而且这个更细致,细致到一个小小的礁石会在退潮时候出现都会标注着。
沈夜澜当下只认真地看着禹州与南海郡中间那条海沟。
孟茯听到他这话,忍不住拍了拍脑袋,“我果然是年纪大了,原本咱们折腾这地图,就是想找九龙海沟。”于是又凑过来去跟沈夜澜一起看。
只是这酒香太过于醉人,她有些扛不住,便避开了些,“要不先给绘制下来。”总不能每次看地图都先开一坛酒吧?
沈夜澜颔首,当即将盆抬到桌前,孟茯去铺纸研墨,见着那灯盏里快没油了,便准备先去拿油。
哪里晓得这近来书香忙,剑香又怀孕了,她不放心时常抽空过去叮嘱照顾,而孟茯和沈夜澜也不在家中,这边短缺物也没及时补上,后来忙就给忘记了,所以瓶子里现在已经彻底空了。
便使着沈夜澜,“你楼下去拿几个灯盏,咱这没灯油了。”
沈夜澜自去了,只是他还没来,这楼上房间里的灯盏就都熄了。
孟茯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而且感觉所研制的墨汁应该已经够用。
但总觉得屋子里好像有些不对劲,明明灯盏已经全熄灭了,可是总觉得这黑暗有些不对劲,不是往日里吹灭灯火后那种熟悉的黑暗。
这黑暗中好像有一道荧光散开,均匀地填充着整间屋子,使得整间房都变得恐怖不已。
孟茯不敢转身,总觉得遇着了鬼,心里忍不住想那些个盗墓挖坟的,从坟头里拿出来的老物件,不就是容易沾了脏东西么?
这地图也是好多年前的,而且那地下死了整个城池的人,多少冤魂啊!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怎么还将这东西贴身带着,放在寝房里?
于是吓得一动不动的,忽然觉得身后有脚步声,随即有人拍了自己的肩膀一下。
只轻轻地一下。
却将她吓得惊叫起来,一面忍不住转过身,看到的则是一张似惨白又带着些荧绿的脸,虽有些眼熟,但这颜色将她吓得已经失了三魂六魄,大声呼着:“鬼啊!”一面本能性地拔腿要跑。
不过当然没跑掉,而是被沈夜澜给抓在怀里了,“别怕,是那地图。”
孟茯睁开眼,只见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眼前的人居然是沈夜澜,但仍旧是惊魂未定,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因为害怕有些口齿不清,“刚才,刚才屋子里忽然……”
“我知道。”沈夜澜一手搂着她,一手点燃了灯盏,然后指了指放着地图的盆。
“咦?什么时候盖上了?”上面竟然被一卷打开的竹简盖上了。
“我若是不赶紧盖上,只怕真要将我当成鬼了。”沈夜澜解释着,方才他刚到楼梯口的时候,也被房间中的颜色吓了一跳,所以直接用轻功上来。
也正是这样,孟茯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就忽然被他拍了后背,才被吓得那样惊慌失措的。
而房间中的颜色变得那样惨绿,则是那没了灯火,再黑暗中的地图上,又重新出现了一张崭新的地图,而线条与刚才银色的截然相反,全是绿色的。
也正是这样,房间里才被这惨绿填满。
孟茯听他说完缘由,有些不信,盯着那羊皮卷看,“你再吹灯试试?”手仍旧紧紧抓着沈夜澜不放。
沈夜澜当即吹了灯,盖在盆上的竹简因为已经被孟茯打开,所以几乎是灯灭的刹那间,房间中再次恢复到方才的恐怖状态。
不过因为沈夜澜刚才提前解释,这会儿又在他怀里,所以孟茯便不似刚才那么害怕,而且目光完全已经被这盆中神奇的一幕所吸引,“这到底是哪位高人如此了得,这些颜料是怎么调制出来的?”而且他这样画地图,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只怕拿到地图的人几辈子都看不到吧?
一面忍不住好奇,“这算起来总共也是三张地图了,你说会不会还藏着第四张第五张呢?”
没想到竟然听沈夜澜回道:“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的地图,看起来像是玖皁城与双燕关外的草原一带,虽有些变故,但大致模样没变化。”
“你的意思是?这张地图是完整的,包含了诸国地图?”孟茯满脸难以置信。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沈夜澜说到这里,侧目看了看满脸震惊的孟茯,“但前提是,这剩下的地图,到底要用什么法子才能看到?”
原本还兴奋不已的孟茯听到他这话,好似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这绘制堪舆图的到底是谁?脑子怎么想的?干脆画一大张不好么?”
弄得这样神神秘秘的,真将这整张地图都解出来,头只怕都秃完了。
倒是沈夜澜看得开,“先不急,点灯把瀚海这一张画出来。”
孟茯应声,松开他的衣襟,现在晓得这地图的缘故了,倒也不害怕,反而跟着沈夜澜一起帮忙,将这房间中七盏灯都给点燃。
然后凑到桌前,“还是炭笔画吧?”
不过扫视了一圈,屋子里也没有,然后好是将那小毫给递了上去。“明日我再检查检查,屋子里到底缺些什么。”
得赶紧补上,不然这日子过得好似那穷苦人家一般,要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