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回答说:“卯部前日传信说,已经到晴川,约莫还有半个月可达沂郡。”
半个月。
萧元景的眉心紧锁着。
还是太久了。
从萧元征登基以来,南越的国库便堪堪维持在收支相抵的状况,甚至因为有高家为首的蛀虫存在,像淮阳一类的郡县更是长年入不敷出,既无闲钱亦无余粮。
即使今年秋冬的贪腐案发后,皇帝已经陆续砍了一批贪官的脑袋,抄家来的钱粮补贴百姓都不够,更遑论支撑一场大型的战争。
目前嘉陵关内的粮草供士兵日常所需足够,但要在严冬里守城半个月,恐怕捉襟见肘。
为了避免动摇军心,粮草缺乏的事只有他和几个心腹将领知晓,穆乘风同样在此之列。
穆乘风清楚他心底的担忧,低声道:“殿下,可要将嘉陵关内粮草不足的消息传信圣上,请圣上下旨从周围郡县拨粮过来。”
刚入冬时,萧元征来沂郡待了一段时日,而后便南下去其他州微服私访。
北晋发兵仓促,信使来回奔波亦需要时间,等萧元征得到消息的时候,晋军已经渡过楚水,兵临城下。
萧元景私心里并不希望他皇兄回来,嘉陵关毕竟在前线,处处都是危险。但萧家人的固执大概是一脉相承的,从小到大凡是萧元征做好的决定,他都不可能动摇得了。
“……”
萧元景伸手按了按额角,一想到萧元征和梁承骁可能在嘉陵关对上,就觉得无比头痛,过了半天,才无声叹出一口气:“此事容后再议吧。”
见他已有决断,穆乘风便不再多话了。
营帐中一时安静下来,只余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声响。
到了一更天的时候,外头忽然吵嚷起来,似是有人高声喊着要见王爷。
戌部的侍卫尽忠职守地将对方拦在帐外,刀剑清脆的碰撞声和警告声同时响起。
“主帅营帐,闲杂人等禁入,还不快离开!”
往常偶尔也有这种状况发生,侍卫将人驱离也就没事了。
然而今日那人似乎尤其执着,即便已经有戌部的人上前驱赶,嗓音嘶哑地喊道:“我是胡业将军麾下中郎将,东大营……东大营出了紧急情况要报王爷定夺!胡将军现在分身无术,不能亲自过来,王爷——”
自从听到东大营和胡业的名头起,萧元景的眼皮就急促跳动起来,心中顿生浓重的不安感。
他即刻起身,从桌案后绕出,沉声道:“让他进来。”
萧元景已经发话,外头戌部的侍卫自然不敢多拦,顿时松开手,放任那个衣着破烂的人冲进营帐中。
方衡刚才在粮草营假意救了半天的火,全身的盔甲都被熏得灰黑,一身呛人的焦糊味,看上去十足狼狈。
他踉踉跄跄扑进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刚要假作悲怆地汇报东大营走水的事,结果仓促间一抬头,正好不偏不倚对上萧元景那张不带分毫遮掩的脸,倏尔愣住了。
“……”
他这副傻盯着萧元景看的模样实在不敬,穆乘风几乎顷刻就沉了脸色,正要出声喝止,就被萧元景抬手拦住了。
萧元景从前并没有见过此人,亦不明白他为何一副白日撞了鬼的表情,稍微蹙起眉,冷肃问:“你有何事要向本王汇报?”
直到听见这一声,方衡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从思绪中回过神。
他出了一身虚汗,嗓音微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