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是位有血性的天子。
方柳用两日时间,尽数点过了营中众将士,却不曾解释缘由。
夜里。
公幄中。
帅案上燃着烛火,方柳正俯身执笔疾书。
闻行道整理将士名册,边重新整理,边问道:“如何?”
无头无脑一句话,方柳却能解其中之意,徐徐答曰——
“大都忠心,非是忠于皇帝,而是忠于泱泱大周,忠于骨肉亲朋。”
周成帝荒唐行事至此,南方一带尚且频频动乱,北境的将士们仍未举兵谋反,无非是顾忌北境严峻的形势。一旦戍边大军离去,恐怕贼寇不日便可破城而入,一路南下直取尚京城。
北蛮嗜血残暴,那时死的就是他们的亲友。
“兵刃相接血溅沙场,十数寒暑的戍边生涯,朝廷有愧于这些将士们。”闻行道敛眸,沉声道,“然自古以来,帝王忌惮他人手握军权,总也有几分道理。”
任何君王平定天下后,一定会打压朝中武将,将兵权牢牢握在手中。
方柳写完信件,将其顺手递给闻行道:“眼下却不是理会这些道理的时候。”
“正是如此。”
说罢,闻行道将信件收入怀中,转身离开。
方柳泡了壶清茶,斟满两杯。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闻行道重新回到营帐之中,端起另一盏茶仰头灌入。
这回换方柳问:“如何?”
闻行道答:“燕折风邀你一见。”
方柳略颔首。
“过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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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营中的第四日,北邦发动了一次规模不大的偷袭。
彼时,恰逢闻行道在操练士兵,便率一众将士们奋勇迎敌,成功将敌寇将领斩于马下,使得敌人溃不成军,四散逃开。
北邦民族乃是游牧民族,族内男女个个骁勇善战,且胯下战马皆是难得的良驹,故能以一当十,每每打得大周将士们兵败如山。
若非后来参军的荣康,居然颇有几分将才,率领将士们数次抵御住贼人进攻,军中伤亡必然更加惨重。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近年来,朝廷拖欠军饷,使得将士们马匹、兵器落后于人,有时连基本的果腹都难以做到,实力自然大打折扣。与此同时,北邦意图吞并大周之心不加掩饰,屡屡派兵找寻攻破关城的时机,反倒士气愈发高涨。
如此一来,大周将士更是再难打什么胜仗了。
今日难得打了个一次胜仗,高声齐呼“将军威武”。
闻行道却未见轻松自得,反倒是微蹙英气的眉峰,显出一丝凛若冰霜的神情。
事后,他将此事告知方柳。
方柳笃定道:“敌人是来试探我等的,他们果然已经知晓大周变了天,军中换了新的将领。”
“有奸细。”闻行道沉吟,“只不知在军中还是关城。”
“怕不止一人。”
“奸细除不尽,贼寇在新雍门关外一日,百姓便不能安生一日。”
“走吧。”方柳撩袍起身,“先拜见燕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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