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夏露浓睡得并不安稳。
夜渐渐深了,火堆时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各类兽吼鸟叫不绝于耳,叫声凄清阴森,一个劲往他耳朵里钻。
每当叫声传来,猫崽两只竖起的尖尖耳朵便要抖一抖,他爪子也会抽搐,嘴里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呜呜声。
猫崽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并在害怕。
夏霍渠被猫崽细微的动静吵醒好几次。
又一次被吵醒时,夏霍渠忍不住猫崽连毯子一起抱起来。
旁边燕昔年抬头,低声问:“怎么了?”
夏霍渠脑袋转向他这边,脸在火光下越发白皙细腻,深深浅浅的阴影将那张脸衬得多了几分温柔。
夏霍渠将猫崽放在自己胸口,而后用毯子将猫崽裹在怀里,低声道:“小浓可能感觉到了什么,在害怕。”
他说话时,胸腔在震动。
幼小的猫崽趴他胸口上,像是总算找到了安宁一般,眼皮耳朵都不再抽动,爪子也松散下来,软软地搭在他胸口,呼吸平稳重新进入睡眠中。
燕昔年点头,重新在夏霍渠身边躺下,“睡吧。”
夏霍渠低低“嗯”了一声,抓紧宝贵的夜晚时间,重新陷入深眠。
猫崽在一个微微带有压迫感的温暖怀里,耳边也不再是各种诡异凄清的声音,他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压过一切,在他耳边形成了白噪音。
粉色猫嘴勾起来,猫崽翻了个身,肚皮朝上,两条前爪举在脑袋后,总算睡踏实了。
上半夜是廖全楠和巴牛守夜。
两人神情萎靡,除了疲惫困倦外,心情也不佳。
尤其巴牛,坐在火堆边上,长长的大手垂着,像一只落寞的猩猩。
廖全楠低低道:“你不该挑战燕队长和夏副队的权威。”
巴牛回头看了一眼睡成一堆的夏家兄弟和燕昔年,声音更低,“燕队现在心思都在猫崽身上,这么重要的行动也带猫崽出来练手。”
说着这个看似粗犷的汉子露出几丝委屈。
廖全楠看着他,道:“小浓醒了,夏副队整个精神气都不一样了,我们基地未必会再局限在那么一个小小的山谷之中。他不让你继续在第一线也是好事,接下来恐怕又是危险的开拓期。”
巴牛叹口气,脑袋搁在膝盖上,粗手大脚,越发像只低落的猿猴。
廖全楠两人从晚上八点开始守夜,守到深夜一点,接着换燕昔年和鸟兽人罗从锌。
燕昔年无论什么时候,都身先士卒,做最累最难的工作。
巴牛交接完,顿了顿,站在燕昔年面前低着头轻声道:“对不起,燕队,我不是有意质疑你。”
燕昔年拍拍他的肩膀,“暂时退出物管会对你来说并非坏事。”
夏露浓完全不知道这一夜发生的事情。
他在他哥怀里睡得极好,第二天一睁眼,就见他哥抱着他,一条腿的膝盖曲起来,垫着膝盖,正拿着笔写日记。
猫崽在他哥怀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爪尖全露出来那种大懒腰。
伸完懒腰,猫崽翻身,蹭了蹭他哥的腿,抬起翠色眼眸看着他哥,“喵。”
夏霍渠伸出大掌,手掌包住猫崽整个脑袋捏了捏,微笑,“早。”
“咪。”猫崽用软软的粉色肉垫搭在他手上,抗议他的手。
这边还没抗议完,旁边伸出一只大手,在猫崽雪白的肚皮上揉了一下,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早。”
猫崽条件反射地又一爪拍过去,这次伸了爪尖尖,却被对方轻松躲开。
对方不仅躲开,还轻轻握住猫崽后背,伸到他腋下,再用手托着他的腰,一把将他抱起来,对上他的眼睛,含笑问:“昨晚说要带你转转没带成,今早转转去不去?”
“咪。”猫崽的声调立即变了,用脑袋蹭蹭大手,圆圆的眼睛里满是赞同。
燕昔年笑着撸了把猫,对正在专注写日记的夏霍渠说道:“那我带小浓出去转转啊?”
夏霍渠头也没抬,冲他们挥挥手。
太阳还没出来,空气湿漉漉。
廖全楠正在收拾柴火,罗从锌在熬煮羊肉汤,丛涟看书,巴牛保养弓|箭枪|支。
带着潮意的柴火丢在火堆里,冒出一股又一股青烟,烟味弥漫整个修整点,空气中还夹着植物精油的细微味道。
那是柴火在燃烧时,树皮受热,潮气和树皮内的芳香物质一起挥发的结果。
别人闻不出来,夏露浓则闻得毫无压力。
除了这些比较浓烈的味道,他其实还闻得到每个人身上独特的气味,闻得到泥土味,空气中的植物味。
燕昔年随意挑了个方向,抱着他慢悠悠走。
他们拐入废墟丛中,很快被植物遮挡身影。
昨天勉强清理出来的路两边全是植物,要是换个身手差一点的人过来,别说在这里搜寻,不崴脚已经是好事。
猫崽转动着圆圆的眼睛四下张望。
又转过一个弯时,两边忽然又一大片蔓延开来的紫色牵牛花。
牵牛花在朝阳下绽放得正灿烂,偶尔随风摇晃。
猫崽瞪大了眼睛,轻轻“咪”了一声。
燕昔年语气里也带着欣赏,“很漂亮,要不要给你哥折几支回去?”
猫崽抬头看他,毛茸茸的猫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燕昔年笑,“不赞同啊?”
“喵。”猫崽忍不住轻挠了他一下。
离他们的驻扎点越来越远后,空气中的气味也越来越浑浊。
夏露浓忽然转头看向某个方向,他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谷物味道?
“怎么了?”燕昔年看他神情一下专注起来了,出言问道。
“喵。”夏露浓伸爪指了指某片废墟,“喵呜。”
那里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