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是我和柳江被罚收拾好了她桌面上的一切化妆品,又蹲在院子里,一左一右帮她洗假发套。
我俩穿着塑料拖鞋,又把校服裤子挽到膝盖,小院里的水龙头哗哗作响,地面上堆着湿透或没湿透的团团假发,看起来像是某种黑作坊。
他蛮不服气的,认为只要再小心点就不用被抓,在他断断续续的抱怨声里,我做贼心虚,因为我一举背叛了两方的信任。
还有另一件事让我介怀——为什么这一次银发不适合柳江了?
我手下正搓洗着的这顶就是柳江刚刚戴过的,我装作认真听他碎碎念,心里在想别的。
他忽然说:“我可能还是比较适合黑头发。”
我捕捉到了这条关键信息,很想当场反驳一下,因为在场除了我没人知道柳江染了银发有多好看。唯一缺点就是打理起来有点难,那段时间我每次去柳江家,洗澡时总是一不小心就错拿他的固色洗发水,一压杆下去,挤出一股如同芝麻糊的洗发水。
我停下倒护理液的动作,思虑再三,还是顺着回答了他:“可能吧,那你就留着黑头发吧。”
因为柳丝丝说高中生最好顺着来。
我搓洗两下,又抬了头:“不过我看你尝试点改变也挺好。”
因为柳丝丝说也别万事万物都顺着。
他问:“比如什么?”
我将现在的他和未来的柳江作比,然后回答:“耳钉?”
这是未来柳江打得无数种钉里最容易被世俗接受的一种,没想到面前的柳江表情几近不可思议。
“啊?”他质疑我,“多疼啊!”
你还怕疼?没看出来。
我反驳他:“做出改变就是要疼,不疼怎么能叫改变?”
他不说话了,抖干净左手上的泡沫,然后在校服前襟擦了擦,又去用指甲掐耳垂,接着得到了一声理所应当的痛呼。
我也不劝他了,心里还是对他的白发有一丝执念。
然后他又开始碎碎念:“演出在一个半月后,其间可以去五六次活动,每次活动二百块……”
我问:“你算什么呢?”
他的手还保持着左右手各比几个数字的状态,回答我:“算钱啊,就算我要打耳洞也得要钱啊。”
我刚想问他你原来的钱去哪儿了,又一想,原来的钱在我身上穿着呢。
此时此刻,这衣服更烫手了。
我思考着,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还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钱?”
潜台词是我可以帮忙,我甚至已经动了利用我顾问的身份偷偷动他金库并向里塞现钞的想法。
他说:“本来想买台拍立得。”
他说完,我俩都沉默了,很快他意识到我会自责,赶忙弥补:“现在想想算了,没那么想要,相机很沉,我也不爱拍照片。”
放屁。
要不是我看过柳江未来的相册,我也会以为他是一个不爱拍照片的人,撒谎撒得像模像样的。
放屁!
总之那一天接下来的所有时间我都处于内疚及懊悔的复杂情绪里,带着这股情绪吃辣炒小海鲜,带着这股情绪听柳奶奶夸我好孩子,带着这股情绪看柳丝丝在桌子底下踢柳江——因为我俩又把她的假发洗分叉了,顾及情面她也只能拿柳江开涮。
对不起啊,姐姐。
我捧着碗,把视线投向还在嘿嘿傻乐的柳江,感觉他也值得我一句对不起,但我怎么都说不出来。
当天我飞也一般逃回了家,打电话定了一束康乃馨,又飞也般赶往了我爸妈的住处。
我爸出差了,我让阿姨找了花瓶把花枝插好,赶在我妈到家之前等在了门口,等我妈一开门,我又是帮她拎包又是帮她倒水,成功哄得她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