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他是要寻死,她把他往后拽,“我已经看见了。”
他红肿的眼睛里黯淡无光,说:“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
这时候,周长生和王兰也跑了过来,见状,周长生忙道:“小伙子,你有啥想不开的,也不能不要命啊。”说着他也抓住白衣男人,满脸紧张。
白衣男人挣脱不开,他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能不能不要管。”
“这咋行,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王兰急道。
白衣男人闭目,喉咙里挤出声音来,“算我求你们,不要管我。”
“小伙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跟我们说说,别想不开。”周长生急道。白衣男人嘴唇颤动,“我求你们了,放开我,不要管我。”
他一心寻死,似乎什么也阻拦不了他。
周粥忽而道:“你饿了吗?想不想吃点东西?我们烤了鱼。”
不等白衣男人回应,周粥放开他,快速返回烧烤摊,拿了一条鱼冲过来,喘着气道:“吃鱼吗?”
白衣男人看也不看,正要挣扎,热烈而不容拒绝的鲜焦之味飘散到他鼻尖。嗅觉被冲击,让他神思一顿,他下意识转过头,视线落在周粥手里的烤鱼上。
烤得金黄焦酥的鱼躺在盘子里,即便是光线昏暗,也遮挡不了它身上透出来的光,灿灿的,亮亮的,亮出了焦浓香味,足以让嗅觉系统臣服的香味让他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瞬。
“吃吗?”
有声音传到耳边,他迅疾回神,道:“不吃。”
周粥注意到他方才有片刻的失神,她把鱼凑近些,“吃点吧,你就算要……寻死,也做个饱死鬼吧。”
白衣男人开口就要拒绝,然而又凑近了一些的鱼香把他的话堵了回去。他静默良久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饱死鬼……做个饱死鬼吧。”
他把鱼接了过去。周粥顺势把他往岸边拉,“上岸吃。”他顺从地被拉到岸上。
周粥拉着他往前走,说:“我们那里有蘸料,蘸着吃,走吧。”
来到烧烤架旁边,更加浓烈的香味铺天盖地地围绕过来,白衣男人神经发麻,一种想永久沉溺在这种香味里的欲望升了上来。
“坐吧,”周粥让他坐下,把蘸料放到他面前,“刷点蘸料,趁热吃。”
她拿起刷子,给他刷了点蘸料,“吃吧。”
他夹起金黄闪亮的鱼肉,咬了一口。
外面一层焦脆的鱼肉咔嚓一下碎裂开,将鸡蛋、圆葱、香菜、芹菜等等食材的香味裂了出来,瞬时涌进口中,焦脆的口感消失时,软嫩的鱼肉又冒了出来。
难以想象的软嫩口感柔柔地在牙齿底下碾磨,碾磨出鱼肉的至鲜至美,当唇舌被这至鲜至美冲击得陶醉不能醒时,爽口的辣味震过来,唇舌瞬间从陶醉中清醒,转而又落入了爽辣的□□之中。
自身仿佛变成了一条鱼,在河水里自由自在地游泳,清澈的河水柔软地抚摸着身体,全身心都放松下来,只闭着眼,舒适惬意地吸收着水里的至鲜至美至味。
忽而有各种香料撒进了水里,加了香料的水淋到了身体上,香料的无尽香味透进了身体,像是被渗透了甘醇烈辣的美酒一般,全身心极致地沉醉,极致地爽快。
白衣男人愣愣的,黯淡的眸子里微微浮起光彩,随后,他大口大口地咬着鱼肉。
烫、焦、酥、嫩、鲜、辣、麻,各种至巅之味在味蕾上跳跃,他不停地吃着,很快一条鱼全部落入他腹中。
周粥又推过去一条鱼,他接过来就吃。焦酥鲜辣的鱼肉块块入肚,然而他却越发饿了起来。
周粥吃了口鱼肉,没有犹豫,直截了当,“为什么想死?”
往嘴里塞鱼的白衣男人动作一停,他迟缓地嚼了几下口中香喷喷的鱼肉,许久过去,他自嘲地一笑,“世界与我为敌?”
“世界与你为敌?”
他看向她,“断背山下,百合花开。”
周粥微顿,恍然明白过来,“你是……”
白衣男人:“嗯。”
周长生和王兰没懂,“啥?”
白衣男人没再说什么,他凝视着鱼,而后道:“我倒是想做一条鱼,无拘无束,自自在在,不被世俗所束缚。”
周粥说:“我劝不了你什么,也没有多说的话。”她眉眼诚挚,“多吃点鱼吧。”
他知道她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的,但她没有露出厌恶和嫌弃的眼神,只让他多吃点鱼。
“谢谢。”他继续吃鱼。
夜色漫漫,河风柔柔。
白衣男人吃完了烤鱼,肚子再也撑不下,他放下筷子。
周粥说道:“还想吃吗?”
他脱口而出:“当然。”
“明天这个时候,我会来这里烤鱼,要来吃吗?”
他正要点头,忽而想到了什么,他终于明白她刚才为什么要让他吃鱼。他嘴唇动了动,“谢谢。”
转身就要走。
周粥叫住他,“我是开饭店的,饭店在西城,叫周记,如果你以后还想经常吃烤鱼,就去西城周记。”
他转过身,隔着几步路的距离,望着站在夜色里的周粥。她直视着他,夜风吹着她鬓边的碎发,微光笼罩着她的轮廓,她说:“记住,西城周记。”
他说:“如果……会的。”
随后转身,单薄的身影一步一步消失在夜色里。
周长生叹气道:“粥粥,你说他还会不会寻死?”
周粥说:“可能会,可能不会,但是,至少刚才我们阻止了他一次。”
至少她阻止了一次他的自杀。
“粥粥,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为什么要寻死?我没听懂。”王兰道。
周粥张了张嘴,而后摇头,她凝望白衣男人消失的方向,叹息一声。
断背山下,百合花开,不容于世的同性之恋。